两日后,李澈在心中呼声道:“前辈,晚辈要中断片刻。”
十来息静默后,一声“嗯”响起。 李澈长舒出一口气,缓缓睁眼,眼前些微发昏,如似天旋地转,耳鸣声直窜脑海,久久不消。 “怎么了,这才一日的功夫。”
印玺语气里藏着有些许不悦。 李澈一手按着卧榻,一手揉着眉心缓解晕眩,问道:“前辈,我这样的情况果真正常么。”
“正常!很正常!”
印玺斩钉截铁道:“你灵识不是都回复了么,自己也感觉到灵识强大了一丝吧?我可有骗你?”
“可是这股眩晕……”李澈起身,喝下一整壶凉水。 “晕是正常的,谁的灵识会这样消耗,会这样去修炼?要想人前显贵,必先人后受罪,对你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不是?你可不要退缩了!”
印玺温声劝道。 李澈犹豫了片刻,说道:“接下来先不锻炼了,我得缓缓。”
“嗯……也行,”印玺也犹豫了下,“反正明天你就要去见颜开霁了,也不急着一时修炼,你正好休息休息,要是被他看出来你状态不好可不行……” “好的。”
李澈深吸口气,躺到了卧榻上,眼底寒芒一闪而过。 …… 次日清晨,李澈起身早早来到了寰霄星宫。 “李师兄,掌教真人已经在等您了,钟真人也在。”
守门的童儿躬身说道。 “天相星钟真人?”
李澈眸子里精光一闪。 “是!”
童儿应道。 李澈颔首,整了整衣领,走进了大殿内,来到飞台下,对着上方盘坐的颜开霁拜道:“弟子见过老师。”
“起来吧,见过你钟师叔。”
颜开霁送出一道星光,将他扶起。 李澈这才向站在一块墨台边的人影躬身见礼道:“钟师叔。”
书生模样,青衫长髯,浑身被一阵选白色雾气缭绕的钟经瑜笑道:“师侄修为见长,不知不觉间已成本门栋梁。”
李澈尴尬道:“忏愧,这里要跟钟师叔告罪一声,当年之事实是晚辈无可奈何之举,这些年也想去找师叔赔罪,只不过海族妖族祸乱,一直都没有时间。”
“哈哈!”
钟经瑜摸着长须,笑道:“无妨,你来找我我也没空,一直在负责炼制阵盘与符箓,可没功夫听你特地登门道歉,况且你也说,无可奈何之举罢了。”
李澈再告罪一声,问道:“所以师叔今日来是……” 钟经瑜笑呵呵说道:“你忘了自己禁法一道的基础是谁教你的么?”
李澈肃声道:“是师叔您,晚辈怎敢忘记!”
钟经瑜颔首,笑着走上前,极为亲热地拉住了李澈的手,将他拉近了飞台。 “掌教师兄告诉我你有意重新捡起禁法,说是当初我领你入门的,那最好还是我来教你接下来的内容,所以今天把我叫来了。”
李澈忽然感应到有一股凉丝丝的寒意往手心里钻,本能的就要抗拒,然而钟经瑜却轻轻发力握了握手。 李澈心头一动,随之不再抗拒。 “站好了!”
等他站定,钟经瑜退开几步,严肃地说道:“不过《大洞五星灵宝真禁》可以教你,但本门的卜卦算术却不是我能够传授,非得要掌教师兄亲授,这是老祖传下来的规矩,谁也违背不了,只是么……” 钟经瑜忽然话锋一转,冲着李澈笑道:“只是在这之前,有一件事情还得要先处理。”
李澈心中已有所预料,胸膛扑通扑通跳动,问道:“钟师叔请说。”
钟经瑜摇头,淡淡说道:“不关你事,只是要请你脑袋里的那一位出来,本门算法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学的。”
说话间,颜开霁也飘身落下,跟着的还有一脸狐疑之色的兑泽生阳镜。 “徒儿放心,你已经处在为师与你钟师叔特别设置的法阵内,你识海里的东西伤不到你。”
李澈心头一振,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更还带着一丝放松。 “哦?还不出来么?”
钟经瑜满脸戏谑。 李澈也淡淡说道:“前辈,我老师与钟师叔请你出来一叙,为何没有动静?”
没有反应。 好一会儿,他心头才响起印玺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疯了么!没看到他们发现了我!居然还要我出去?你打算做什么?不怕我这件宝贝被他们觊觎夺走?等等!是你……是你主动告诉他们的!”
印玺说到最后,忽然反应了过来,满是惧意地说道。 李澈没有回应,转是看向了颜师与钟经瑜。 “老师,钟师叔,这位方才在我识海内说话,您二位感应到了么?”
颜开霁缓缓摇头。 钟经瑜来了兴趣。 “呵……不愿出来是吧,无妨,在我这法阵之内可由不得你!”
说罢,他左手打出数个法决,右手则伸向了李澈眉心。 “咦!不行!我动不了了!我被拘摄了!快告诉他们感应错了!我根本不存在!你不是想知道怎么突破炼神么?我可以帮你!快!告诉他们!啊……啊……啊!”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李澈眉心处被生拉硬拽出来了一个被白雾包裹着的黑色虚影。 李澈也惨叫着倒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颜开霁弹出一粒丹药,直接打进了他的喉咙。 李澈嘴唇才沾到,丹药就化作一股暖意,入喉后却不下沉,转是上升,径自流入了识海内。立竿见影,脑袋被撕裂一般的剧痛转瞬得到了缓解。 李澈摇晃着起身,浑身发颤,抬头看向半空中扭曲的那一抹黑色虚影。 黑影影影绰绰,被钟经瑜雾白色的真元拘摄拿定后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在空中扭曲变换,最后隐隐显化出一个三、五岁大小的婴童,高声叫道:“我错了!我错了!前辈饶我!前辈饶我!”
李澈满脸的古怪神色。 “你居然是个……孩童!?”
他一直以为在自己脑海里说话老气横秋的印玺是个胡子花白的年长老者,哪成想竟然是个婴童!不仅如此,这家伙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变得稚嫩无比。 他一出来,颜开霁与钟经瑜以及兑泽生阳镜全都一惊。 颜开霁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印玺,缓缓问道:“徒儿,这是你之前从霞英仙宫内取出来的宝物?”
李澈看着眼前穿着红肚兜的唇红齿白婴童,深吸一口气,摇头道:“非是那一样,这是弟子幼年未入道时就从一处山野内所得。”
他将得到印玺的背景与过程大致讲了一遍。 印玺叫道:“对!没错!李澈!我救过你的命,你不要将我剥离出去!”
“剥离?”
李澈挑眉。 “他都在你识海内扎根了,再要过段时间,说不得就直接给你夺舍了,这会儿将他揪出来,不是剥离是什么?”
钟经瑜冷笑道。 夺舍! 李澈嘴角一抽。 他知道自己之前那样的昏厥与气虚不正常,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这印玺居然要夺舍自己! 这件自己看重多过自己性命的印玺居然要夺舍自己! 李澈脸色无比难看。 “你……你不要相信他们!我夺舍你做什么?我一个器灵夺舍你做什么!李澈,你误会了啊!就像我说的,我是要帮你啊!咱们是要互相成就的啊!”
印玺越说越慌乱,自己也觉得不靠谱,自己也知道今天蒙混不过去了,声音逐渐小下去。 “这东西算是什么等阶?”
兑泽生阳镜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婴童。 印玺张嘴就要说话。 兑泽生阳镜却忽然厉声喝道:“闭嘴!我没来问你!”
“你还是老实一些,我这阵法一催动,你就会被彻底打散,消散于天地之间。”
钟经瑜淡淡劝道。 说罢,白茫茫的雾气一收一胀,印玺顿感一股撕裂的劲力传来,瑟瑟发抖,再不敢说话。 兑泽生阳镜笑呵呵道:“看样子不是玄真之宝,否则不该我一声喝就这般畏畏缩缩,但很奇怪啊!明明生出有灵智的器灵了,怎么还是这般不堪?”
李澈想了想说道:“因为他受到过某种伤害了?他自己说灵智受损,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会不会和这有关系?”
“哦?”
兑泽生阳镜一眼扫去。 婴童低着头颤巍巍说道:“是的!”
看着老师与兑泽生阳镜饶有兴趣地打量印玺,一点也没有感到惊奇,李澈忍不住问道:“老师,兑泽师叔,你们不觉得奇怪我有这样一件宝贝?”
兑泽生阳镜飞近了印玺,啧啧称奇。 颜开霁含笑不语。 李澈忍不住,又问了声。 兑泽生阳镜这才回首笑呵呵道:“是个什么事啊!我们早知道你身上有一件来历不简单的宝贝了!”
李澈一愣,“可是……” 兑泽生阳镜又道:“没什么可是的,当年你第一次来寰霄星宫,我们就猜出你身上有一样宝物了,只不过当时误以为是李氏的那一件水华光宝对钩。”
颜开霁点头。 “后来为师分身走去李氏的那一趟,除了处理你的事情外,另还询问了李琉是不是将水花光宝对钩留给了你,在得到否定答案的时候,为师就知道你身上肯定有一件宝贝了。”
李澈不解道:“可是为何老师您不曾与我问起?”
“问你干嘛?”
兑泽生阳镜不屑道:“怎么,你以为颜开霁还会觊觎不成?”
颜开霁淡笑道:“大家都有秘密,这是你自己的机缘,你决定为之保守,为师自然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没有做出损伤到宗门利益的事就好。”
李澈无言以对。 “这东西一直都是这样的么?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夺舍成功?不应该啊……”钟经瑜不理解。 兑泽生阳镜问道:“这东西具体能做什么?”
李澈犹豫了下,最后一咬牙,如实说道:“能帮助弟子修炼!炼化天地灵浊。”
“哦。”
兑泽生阳镜回答的平平淡淡。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一灵一起转首。 李澈一愣,问道:“怎么了?”
兑泽生阳镜不耐烦道:“问你他能做什么呢?总不至于只有帮助你修炼这一个功用吧?”
“……”李澈瞪大了眼,“这还不够?”
“所以是真没有了?”
兑泽生阳镜撇嘴道。 钟经瑜摇头解释道:“能帮助人修炼的法宝天下间不多,但也绝对不是没有,而且限制颇多,你这样宝贝能助你修炼至元婴,虽然不凡,但却绝对无法助你突破炼神,对我们无用,因而不值得稀奇。”
李澈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忽然想到印玺对自己说过突破炼神后能够帮自己再一次修炼,正想说出口,忽然想到了印玺是要夺舍自己,那对方说的话的真假是不是就值得考究呢? “唔……唔……唔!”
印玺变化的婴童似乎有话要说,钟经瑜撤断禁制。 “我不只能帮你修炼,李澈!我还可以做更多,等我恢复了记忆,我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有这种直觉!”
钟经瑜摇头道:“你有直觉得什么用,真假谁来说?你对李澈图谋不轨是事实!”
说完,随手一抬,再次打上禁制。 颜开霁稍作沉吟,说道:“徒儿,把这婴童的本体取来我观。”
李澈犹豫了一瞬,翻手把印玺变了出来,呈在手心。 兑泽生阳镜与钟经瑜一齐把眼看来,颜开霁拿手一招,仔细打量了片刻,将东西推了回去,说道:“此物确实是样残缺品。”
李澈将印玺收好,说道:“该是的,当年从霞英仙宫内得到的那印玺躯壳,其实就是被这家伙给吸化的。”
婴童唔唔唔叫得更起劲。 “此事再说,现在既然知道那万兽山内的躯壳居然和这印玺一模一样,那背后可以考究的事情可就多了……” 颜开霁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看这家伙的灵智才开没多久,要不然也不能跟个孩童也似涉世未深,说话破绽百出,连我们发现它的不对劲也感觉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处理?抹消了它的灵智?让它只成为一具听你话的器灵傀儡?”
“唔?唔唔唔!”
印玺一愣,随后开始剧烈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