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在耳边渐行渐响,最后几欲振聋发聩——李澈猛然睁眼! “这是哪里……” 他抬起手,动了动,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又迈开腿,明明能够感觉到自己动了,但却依旧如此,什么也看不到,周边漆黑一片,毫无动静。 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在识海内?”
他停驻脚步,揉了揉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 巨蛇缠身,紫谷槐狂笑着嘲讽颜师,又叫嚣要助自己突破炼神,尖锐的指甲戳破了脑门皮肤,一股冰寒的感觉冲进了自己的脑门。 不同于《升玄太阴霄辰宝书》真元纯粹的寒意,这股冰冷感觉更像是邪恶与无情的产物,让他大感不适。 “然后……我就晕厥过去了?”
他苦苦思索,却没有接下来的任何记忆。 “我这是在识海内么?”
他不能够确定,再次迈开脚步。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中,黑暗中逐渐由一点点星光亮起。 “是在识海内……” 他放下些许戒备,但另一个担忧却油然而生。 “又到这里,我是又一次要突破炼神了么……” 此前兑泽生阳镜已经与他说过,尝试突破炼神的次数越多,那么成功突破的几率就越小。尔今算上这次,已是第三回进入识海开始突破…… 李澈很无奈,因为这三次尝试突破,不知怎么,都给他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完全不受他自己的主观意志控制。 最关键的是,他自知法力远未到达突破的境地,如何就能连番尝试突破? 百思不得其解。 无可奈何,他复又迈动步子,开始思索出去的办法。 黑沉沉只有零碎明星的识海内开始亮起了大片的星光,犹如晴空夏日的夜幕,星光满天,璀璨明亮。 李澈低首,双手、双脚、躯干一一可见。他继续走动,却和先前一样,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旁观者、第三者,观察着自己的识海。 “第一次突破失败,邹前辈将我带出识海,第二次突破失败,兑泽师叔将我带出识海,这次呢?我又该怎么出去?”
李澈心头沉重,他知道自己眼下的情况绝对不正常,是被紫谷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给送进来,绝无办法侥幸突破,更也不敢真的去尝试突破,免得引发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办法从识海出去。 李澈静定心神,长舒一气,强迫自己镇定,观察四下。 星辰在黑暗中闪烁,本该璀璨夺目,但周遭只有死一般的死寂,反而令其显得格外刺眼。 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他记得兑泽生阳镜与自己说过,突破炼神与突破元婴时候有一点很像,那就是突破者不能够被局限在“我要突破”这一思想之中,否则就要被这一念头给拖累,“原地打转”。 这也是为何各大派修士在教授弟子的时候,无论突破元婴还是炼神,都要求他们尽量一次成功。 因为第一次突破修士自己大多是不明所以的,不易有“我在做什么”的具体认知,反而难以被“突破不突破”的念头所牵累,成功率最高。 眼下自己与这一状态相去甚远,李澈决定放空脑袋——不是为了突破,而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呼……呼……” 李澈平缓呼吸,双眼直视前方,逐渐虚焦,星辰、黑暗模糊成了一片…… “嗯?”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视线中出现了一抹紫光,宛若流水缭绕在识海上空。 这是识海内唯一“活”的东西,平添一分生机。 但李澈却知道,这神秘的紫光定然与紫谷槐有关,绝不是看起来那样的瑰丽美好。幸而有所收获,他的呼吸难免有些急促,眼前虚焦的景象开始凝实,紫光也有散去的迹象。 李澈紧忙闭眼,长舒一气,待平复心境,缓缓睁眼。 黑暗深邃的识海犹如土地,一颗颗璀璨的星辰犹如小岛,而紫光则是流水,在岛屿间缓缓流淌。 泾渭分明。 “该怎么做?”
李澈一时无措。 毫无疑问,这紫光大有问题,也许将之清除后他就能从识海中出去了?或者不能出去,但至少算是处理了紫谷槐对自己做的什么小动作? 李澈完全不清楚究竟,但却明白一点,哪怕这一回再次尝试突破失败,也肯定比让紫谷槐如愿来得要好。 “要么困死在这里,要么用尽一切办法出去,你选哪种?”
李澈心头其实已经无比压抑,这些话都不是在自己心里想,而是说出来在问自己,仿佛有人在和他对话。 “我还要找苦青复仇,还要找紫谷槐算账,还有颜师的培育之恩未报,还有笃以彤在等着自己,还有……如果不能够出去……” 他自言自语不停,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再一次聚精会神,没有做别的事情,只是静静观瞻四周。 ……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现象——这些宛若活水一样的紫色流光每隔片刻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削弱”。 不仅是流量会减少些许,同时流速也会有相应的减弱,而在这之后,紫色流光又会恢复如常,流量、流速保持到与之前一致的水平。 “什么原因?”
这是不知多久以来的第一个发现,李澈心头微微振奋,决定继续保持观察,看能不能把“发现”变成“收获”。 再又过了不知多久,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狐疑之色。 “难道……等等,再观察下。”
他全神贯注看着头顶的紫色流光,待其消弱后再一次回复先前水平,又进入消弱的状态—— “一,二,三,四……”李澈喃喃念叨,却是不知为何开始计数。 等紫色流光再一次回复“正常”,他疑惑更甚。 “再来一次!”
他又等紫光进入消弱的那种状态,默念开始计数。 “再来一次!”
…… 连着几次计数后,他面色有些古怪,兴奋中同时带着一丝不确定。 “为何这紫光从消弱到回复的时间,约莫是我《升玄太阴霄辰宝书》法力周游一整周天的功夫呢?”
李澈得出这一结论,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偶然事件。 他默念多次,紫光从消弱到回复的时间几乎完全一致,和自己法力在经络内行走周天完全吻合,没有丝毫的差别。 功法不同,行气走脉的路线就不同,每走完一周天所需要耗费的时间也就不尽相同。且不仅如此,哪怕是修炼同一门功决的师兄弟,行气走脉一周天的时间也并非完全相同。 对经络穴窍的熟悉程度,对修行功决的理解程度,乃至自身的悟性与和功法匹适程度……都是要考虑的因素。 不说别人,就说他李澈自己修行的《升玄太阴霄辰宝书》,毫无疑问,三代掌教荼元玉行气一周天所要耗费的时间绝对要比他来的短。 这门功决乃是荼元玉所创,自然没人能比他更适合修炼。 事实上,李澈知道如果不是印玺的帮忙,自己绝对无法练成这门功决,光是需要的海量天地灵材就不是他所能承受。 换而言之,眼下紫光从消弱到回复的时间会与自己修行功法行气一周天保持一致,他不觉得会是某种巧合。 且二者间的关系一定是因为自己功法如此,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而不可能是因为紫光的缘故。 因为紫谷槐就算手段再怎么诡谲,也觉得不可能知道他运气周天所需要的时间,只怕颜师都做不到。 “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在运行功法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会将这紫色流光炼化?”
这不难理解,经络内都“走动”的都是他的真元,一旦有别的东西,真元自然而然就会起到排斥的作用。 似有些剧毒的药物,对于修士而言,流入血液中已经收效甚微,很多都是直接作用于经络,使其扩散至全身,方能起效。 眼下的紫光倒不似一般毒药,能够踞于他的识海内,但真元周游时候肯定也会自发将其排出体外,只是不知为何效用不大。 有了这一猜测,李澈初步有了应对办法。 “我可以试着全力运行法力,将这紫光炼化?”
但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识海内的他并无法感知到自己体内的法力,经络穴窍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李澈抿嘴。 “我有别的选择吗?试试吧!”
他盘膝坐下,闭目沉神,开始进入到修炼的状态,只不过感应不到真元,他便只能按照自己的记忆开始导引“真元”。 意聚丹田,他将心神沉浸其中,把心念当做真元,按照《升玄太阴霄辰宝书》的行气路线开始走脉。 以往真元该从哪生成,从哪到哪,如今他全部都用心念来替代。 …… 星空漫布的空阔殿宇内,颜开霁盘膝闭目高坐在石台上,似有所感,忽然睁眼,嘴角带出微微笑意。 他把手上拂尘轻轻一挥—— 下一刻,李澈已经到了一间静室之内,身上散发着一阵阵的寒意。 …… “没错!我的感觉是对的!”
几个周天下来,李澈完全能够肯定,这紫光消散与回复的周期,正与自己法力游移一个周天相契合。 分毫不差。 找到关窍,他心神振奋,开始全力“运转”法力。 这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澈忽然发现自己能够感觉到一丝的不同——莫名的,他就可以感知到自己真元流动,进入识海内的过程。 但又一个问题随之产生。 他发现,这真元进入识海之后,分成了两股,一股确确实实捎带着紫色流光淌出识海,而另一股……却莫名其妙消散在了识海之内。 两者相比,后者完全是大头,几乎占据了整股真元的十之七八! “为何……这是怎么一回事?”
闭着眼睛的李澈眉头轻蹙,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已运气周游不知多少周天,但这紫光却分毫不曾减少,炼化无望,难道是因为这一股真元消散不见的缘故?”
他可以明确感知到,倘若这一股真元也能够起作用,那么紫光还会被带出去大片,完全可以大大提快紫光被炼化的速度,打破当下的僵局。 “或许是我不够集中精神的缘故?”
李澈自忖也许是这个问题,当即收拢心神,全心继续导引真元流贯周天。 ……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睁开双眼,喃喃自语道:“不行!几个周天?几十个周天?还是几百个周天了?依旧还是这样,真元与紫光的消耗维持在一个水平,根本炼化不了!”
“哪里做的不对?还是说……” 李澈脸色无比难看。 “我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一想到这个可能,周边无尽的黑暗与星辰顿时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压抑,心神不由自主的开始烦躁。 “怎么办?”
他站起身,走动了起来,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还出不出的去?如果我被困死在这里,我要怎么办?那些该要我去做的事情……” 这一刻,他甚至想到了如果自己顺从紫谷槐的算计,突破炼神会怎么样,是不是能够重获自由,而不是彻底迷失在这识海之中? 但……紫谷槐的算计究竟是什么?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他真的是要“帮助”自己突破炼神么? 李澈心情无比烦躁。 “我要怎么做?突破炼神?我要怎么突破?我连法力都还不够!怎么突破!”
他脸上少见的流露出一丝狰狞。 忽然——“你真的想出去么?”
一个恢弘厚重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回荡在他的识海之内。 李澈真的被吓了一跳,险些跳了起来,等反应过来,忙高声喊道:“谁?紫谷槐?”
“我像是那个用出这种下三滥手段,好来夺取你身体掌控权的人么?”
李澈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等他细细思索,神色古怪的说道:“你……莫非是我丹田里的那枚玄龟印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