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子落下,就有一台灯盏亮起,到了三十六手,十几台灯盏亮起,照亮了整个石窟。换句话说,玄苍山祖师在某种程度,认为这是一个棋力与他处于同层次的存在。但事实上,中辰玉才十六七岁,年轻的过分。莫非,中辰玉是棋仙转世?否则,怎么可能?“小心,一定要小心,此刻一定要安静,别功亏一篑。”
贤媚儿担忧,此情此景,显然是中辰玉的棋力得到了玄苍山祖师的认可,但不到最后一步,她始终无法放下心来,一双眸子,无比担忧的望着那怀中抱着一只小黄狗的少年男子。“不对,不对呀。”
柳青青忽然喃喃,脸色不对劲。“怎么?”
贤媚儿急忙问她。“之前我的手下去破局,都会突然疯癫,中辰玉似乎还一直很平静,没有任何奇怪癫狂的症状。”
柳青青道。事实上此刻,中辰玉感到很舒服,灯火照亮了石窟,驱散黑暗,令他感到不再那么压抑与冰冷了,精神状态都好了一截。行至八十九手,黑棋大局已定。“马上要破局了,就差最后一步。”
中辰玉暗道,不过没有放松警惕。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必能破局,小黄棋力之高,几近若仙,而且这只是机关,并非玄苍山祖师亲临,所以棋力肯定大打折扣。就在这时,他皱起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有些像是某种未知的花香。“哪来的花香?”
中辰玉嘀咕,却也没时间理会,拿起棋子就要落下。“玉儿,这是妈采摘的油菜花,你闻闻。”
身旁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声音。中辰玉疑惑的向着旁边看去,顿时露出震惊之色,而后他突然露出笑容。“妈。”
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惊喜,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手臂挽着竹篮,那竹篮里装满了橙黄色的油菜花,扑面而来浓郁的花香。她慈祥的笑着,让中辰玉感到无比的温暖,只见她拿着一束油菜花,递了过来。“妈问你,你最后赢了白世文吗?”
妇人温柔的问道。“我赢了他,我活了。”
中辰玉兴奋的说着,“妈,我赢了他,我活了。”
“我不许你赢的,你怎么没听我的话?”
妇人眼里露出厌恶之色,把那束油菜花收回,塞入菜篮子里。“妈,妈,要吃饭了,别管哥了,他爱赢,爱争强好胜,就让他赢去,我们回家吃饭了。”
“玉儿这孩子越来越叛逆了,我们就当没生过他,回来我们去吃饭,从今以后不要他了。”
闻声,中辰玉抬头看去,只见已经不是石窟之中,远处是油菜花田的路边,站着一个小屁孩,年纪比他要小好几岁,正冲着他挤眉弄眼。而小男孩的旁边,站着一个魁梧的男子,脸上带着怒气,正厌恶的看了一眼中辰玉。“妈,我也要回家,我也要吃饭,我不下棋了,你们不要丢下我。”
中辰玉急的起身,结果那妇人忽然伸手过来,推了一下他,令他重新坐在了石凳上。“我让你输,你却赢了,不听话的孩子,我不要你。”
妇人目中有了更多的厌恶之色,冰冷的瞪了一眼中辰玉后,转身而去。中辰玉急忙看向棋盘对面,只见一个人坐在那里,嘴角带着讥笑之色,他头上带着斗笠,用黑纱遮着面,看不清脸,只是伸出了一只异常苍白的手,捏着一枚白子。“你要输吗,输了就可以回家了,你的爹妈与弟弟,都在那边等你呢。”
白世文道。中辰玉感觉好像又回到了白家地牢中,他扭过头,又看到油菜花田的路上,站着亲切的一家三口,都在向他招手,希望他快点回去。这一幕如此诡异,但他感觉不出异常。“快点输掉棋,回来,我们还是爱你的,快点输掉,然后回来……”妇人冲着他挥手,在呼唤儿子归来。“我输掉棋,就可以回家了,我的家里有一个妈妈,她会疼我爱我,让我不被其他孩子欺负……”“我要回家,我有家。”
中辰玉突然咧嘴开心的一笑,只是他笑的有些癫狂。“输掉棋,我不会杀掉你,我会重用你,让你带着家人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
白世文说出充满诱惑的话语。“哈哈……”中辰玉开心的大笑,拿起一枚黑子就要落下。他想回家,想有个妈妈……他突然惨叫一声,感到手臂巨疼,胳膊上竟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狗牙印,并未咬破,却足以令他感到疼痛。“汪!中辰玉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是小黄,你疯了,乱落什么子?”
忽然,一道紧张的声音传入中辰玉的耳中。他努力拼命的睁大眼睛,看到旁边似乎有一只小黄狗,但很快,那只狗就不见了。“儿啊,为什么还不输掉棋,你想让全家都死吗?”
中辰玉浑身一震,向着旁边看去,已不是油菜花田,而是白家地牢,白家侍卫拿着刀,架在了他母亲的脖子上。“儿,娘只有一个心愿,让你爹和你弟弟活下去,你要输,否则我做鬼不会放过你。”
说罢,那妇人被刀割断了喉咙,流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衣襟,尸体摔在了地上。中辰玉恐惧,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妇人临死时的目光,不再慈祥,而是像厉鬼一样血红暴虐。那白家侍卫阴森的笑着,拿刀又砍下了他弟弟的头颅。“哥救我……”那小男孩临死前在哭着向他求饶。“连你娘亲最后的心愿都不完成,你枉为人子。”
那白家侍卫狞笑一声,又一刀砍死了中辰玉的父亲。小男孩和魁梧男子,都睁着眼珠子,满是血红暴虐之色的看着中辰玉。“现在我问你,你究竟想输,还是想赢?”
棋盘对面,白世文冷笑连连。“我,我……”中辰玉眼睛布满血丝。“你为了赢,害死了全家还够吗?”
白世文喝道,“难怪你是孤儿,你这种人不配有父母亲人。”
“不对,这话不对……”中辰玉眼眶里眼泪打转转,他眼珠子不断转动着,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劲。“我妈说的是不许赢,这样我才有可能活下去,她说自己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让我好好要活着,让我一定要做到。”
“我妈就对我说过这一句话,我不可能忘记,也不会忘记,她是让我好好活着,没说过让我输。”
中辰玉突然愤怒嘶吼,感到被欺骗,“幻觉,都是幻觉。我妈说的是让我活,让我活……”砰!中辰玉听到一声闷响,接着感到脊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箭矢洞穿了后背一般。剧烈的疼痛,令他脑海清醒片刻。“快落子,时间快到了……”小黄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中辰玉的耳中。中辰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想起来了,把所有事都想起来了。此刻他正在玄苍山祖师的陷阱之中,一旦破局失败,他会立刻被机关杀死。“中辰玉,呜呜呜……”贤媚儿的大哭声传入耳中。“别过去,否则大家要一起死。”
柳青青在极力阻挡她。“如果他都死了,我们只是迟几天死,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贤媚儿惊恐的大哭。“我不能输,我要赢,我死了,媚儿也活不了几天……”中辰玉忍着脊背上传来的剧痛,爬到石凳上,拿起一枚黑子,看着棋盘。小黄断断续续的声音消失了,接下来,他只能靠自己。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之前他和小黄已经稳住了大局,并且占尽了优势,只差最后一步,就将破局成功。而且小黄所用之法,虽然比入门十二阵更为复杂,却出自一门,中辰玉通过入门十二阵,隐隐感到能推测出小黄下一步的意图。“小黄所传之法,皆是攻杀之法门,此刻有二十八个位置,都在主攻杀,我究竟该落在何处?”
他拿着黑子,盯着棋盘,感到大脑飞速运转,进行着千万种的计算,隐隐有一种突破的征兆。“完了,时间到了。”
突然,小黄恐惧的尖叫声传入耳中,与此同时,中辰玉骤然落下黑子在棋盘上。中辰玉感到一股清风扑面而来,脑海瞬间清明起来,幻觉消失了。他看到小黄吓得发抖的身影,在地上缩成一团,一双前爪子捂着脑袋。接着他看到一张梨花带雨的绝美俏脸,而后感到香软满怀,贤媚儿紧紧的抱住了他,只听见她哭道:“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过了片刻,中辰玉感到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很平静,并不惊慌,因为他确定在时间到之前,落下了黑子。“破开了,残局被破开了……”身旁也同时传来了柳青青激动的大叫。中辰玉诧异,柳青青居然跟着贤媚儿一起冲了进来,救他?“破局了?”
贤媚儿抬起头,晶莹的双眸像是夜空中的星宿,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嗯,破开了,媚儿,我们都活了下来。”
中辰玉温柔的说道,轻轻抚摸贤媚儿柔顺光润的头发,感到心里愈发疼惜这个少女,在那种危险时刻,竟都冲了过来,要和他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