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楚墨白带着白羽来到了一条毗邻城门的街道。走过这条街,便是敞开的城门。只是,这条街不好走。因为很干净,虽然跟其它街道一样人来人往,但这里的空气很干净,邻海城市空气中特有的那股淡淡海腥味在这里似乎消失了,又或者被什么给压制住了,总之,闻起来很干净。定了定,楚墨白带着白羽踏上了街道,并随着人流慢慢走到了街道中心一座名为醉仙楼的酒肆门口。这是一个很精致,也很古朴的酒栈,共二层,里面有修士,也有凡人,大大的酒旗斜挂在门栏上空迎风飘扬,弥漫着一股酒香。站在门口打量了几眼,楚墨白抬脚前行,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在走过这座二层酒楼的刹那,楚墨白眼帘微微一抬,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二层窗边靠桌的两个酒客。一个独眼光头,一个脸上有道疤的青年。不认识。不过,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楚墨白与酒楼擦肩而过。而在他们背对酒楼的刹那,那两个埋头狂吃的光头与青年抬起了头,将目光落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其中,光头男的独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背影,一眨不眨。“怎么了?”
看了一会儿,青年从白羽身上收回了目光,好奇的看向了他面前的光头大汉。大汉看着楼下人群中‘闲逛’的两道身影,眉头暗皱。“我们好像被人发现了。”
“?”
青年一愣,不经又转头看去,看着那两个从未见过的俊秀青年,眉头一皱。“确定?”
独眼光头摇了摇头,那略显阴郁的独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忌惮与疑惑。“不确定,只是这两人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顿了顿,光头大汉对着其身后静立的无数蓝袍身影中的一位道:“去,告诉底下的兄弟,别去招惹刚刚过去的那两个年轻人。”
“是,副宗主!”
那人领命下楼,转身消失在了楼下茫茫人群中,青年看着楚墨白两人消失的方向,有些无奈的道:“师父,您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光头大汉眉头一皱,看了眼前人一眼,淡淡道:“那两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安,尤其是为首的那个青年,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少节外生枝的好。”
青年有些撇嘴。“那人充其量不过才淬灵期吧,能让师父您不安?”
大汉挑了挑眼皮,漫不经心的淡淡道:“有些时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
顿时,青年一怔。就在这时,一名蓝袍青年从楼下匆匆而来,俯身趴在了光头男耳边。顿时,还想说些什么的光头大汉一怔,豁然起身,正准备转身下楼,却在转身的刹那一僵。而后,看着眼前楼道中缓步而来的星衣青年,以及青年身后跟着的银发老叟,光头男与疤脸青年脸色齐齐一变,赶忙单膝跪地行礼道:“渤海宗乌图见过二公子!”
“渤海宗琅灭见过二公子!”
“起来吧。”
青年看了两人一眼,随手坐在了两人之前坐的那张酒桌上,右臂抬起,拖着自己的右脸看着窗外,双眸虽然明亮,却有些空洞,似乎没睡醒般,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懒洋洋的气息。慢慢的,气氛宁静了下来。如此,许久后,青年才一边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两位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他面前,躬身而立的乌图(光头男)眼角一跳,抿了抿嘴,有些干涩的道:“回二公子的话,我们已经抓紧在办了,就在刚刚,我们接到传讯,说那两个余孽已经来了渤海城,准备乘坐我宗的渡海神舟出海外逃,我们猜测,他们很可能是想去灵州,借助那笔资源东山再起。不过您放心,这里是我们渤海宗的地盘,只要他们敢现身,我们就保证他们插翅难逃!”
青年从窗外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光头男道:“如果他们不出现呢。”
顿时,乌图一滞,哆嗦了几下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隐隐的,几滴冷汗从他光滑的额头上流落,坠散在地面。一侧,琅灭(疤脸青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摄于青年的气势,最终低头一声不吭。慢慢的,此间气氛凝固,压抑。“这样吧。”
这时,青年开口了,“如果他们不来,那我就让巫老去你们渤海宗逛一逛,你看如何?”
顿时,乌图眼皮一跳,急忙骇声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人我乌图一定帮您抓回来,一定!”
青年扫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三天。”
…同时,城外小树林边。“大人?”
“进去说。”
闪身钻进小树林,左右查探一番,发现那一直若有若无的气息已经悄然散去后,楚墨白紧绷着的脸才微微一松。“大人,刚刚……”他身侧,白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目光有些不解。楚墨白捋了捋思绪,才有些迟疑的看着前方巨城道:“可能是我猜错了吧,那些人也许不是冲我们来的。”
白羽张了张嘴,有心想问刚刚有人冲咱们来过吗?但见楚墨白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就没好意思秀自己的智商,讪讪笑了笑,没再开口。楚墨白看到了他的疑惑,但没理会,因为此时的他在考虑那些人的来意。一般人也许感知不到,但出身于死地,常年游走于死亡边缘,并以修罗杀戮之道闻名天下的他在刚刚临近那条街道的刹那,就闻到了那条街道中飘绕的血腥味。那是一种有人刚刚杀了很多人,身上血腥气未散尽,经过某地或滞留某地不肯离开而弥漫出来的血腥味,很淡,一般人感应不出来,只有常年混迹于鲜血中的人才能察觉到那种对他们粘稠如雾,对普通人却根本不存在的血腥气。那一刻,他还以为是身边人行踪暴露,有人来追杀他们来了,但当他踏入那条街道中心,与那酒楼上设伏的人照面而过后,他却意外的发现对方虽然在打量自己两人,但眼中却没有杀机与冷漠,而是陌生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好奇与忌惮。从那一刻,他便猜测很可能是一场误会,那些人不是冲自己来的。而现在,他已经基本确定不是冲自己来的。否则,对方不会放自己出来。只是……看着眼前这坐落于夕阳之中的巍峨庞城,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心情涌起一股淡淡的凝重。因为冥冥之中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这一路很可能会不怎么太平。…安全起见,楚墨白没有再进渤海城,而是在小树林内选了个隐秘的地方眯了两天,直到最后一天正午,才带着白羽重新进入了渤海城。而在靠近渤海城后,他就发现渤海城内外多了许多陌生人,许多身穿蓝袍的修行者,胸口用金丝绣着大海奔腾的图案,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盯着看,隐隐还有一丝丝浪拍惊涛的潮啸声。显然,他们身上的衣服不一般。除此之外,进城门时还有一些蓝袍人在搜查设卡,一些不愿配合的修士不是被强行带走,就是被那些蓝袍修士当场斩杀,很少有人能安然离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临近他与白羽时,他们两人却被集体无视,而且礼送入城。这让他心里又疑神疑鬼起来,难不成自己猜错了,来的这些人真是冲着自己两人来的,只不过不是来杀白羽,而是来找我的?就这样,带着满肚子的疑问,他跟白羽进了城,并凭借着手中三日前交付的大量灵石换取的两块玉牌,登上了那前往灵州大陆的‘神舟三号’飞船。“渤海宗乌图,见过两位公子。”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独眼光头,闻着对方身上那浓郁的化不开的血腥气,楚墨白不动神色的停下了脚步,淡淡道:“楚墨白。”
他面前,光头男目光闪了闪,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四周正在登船检查的人,包括那些虎视眈眈的蓝袍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好奇的扫了他一眼,且人数很少。看着这一幕,楚墨白心底升起的自我猜疑慢慢消散。看来,不是来找自己的。“敢问,公子此行欲往何方?”
“去灵州走亲访友,怎么,阁下有兴趣?”
乌图眼皮跳了跳,心头微凛,自己可是洞天境,却得到眼前人一个不咸不淡的阁下之称,要么这人脑子有毛病,要么,这人有恃无恐。而看眼前人的神态举止,恐怕后者居多。惊疑下,他也不敢怠慢,呵声笑道:“公子误会了,只是乌某见公子气度非凡,所以才多嘴问了两句,唐突之处还望海涵,请!”
“有劳了。”
片刻后,楚墨白带着白羽走入了船舱中,乌图则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目光尽头,才慢慢阴下了脸。‘看举止神态与气度,恐怕此子身后的势力也不是修行界的无名之地,修罗寺?还是玄星宫?’“师父?师父?”
正凝眸思索,一道轻呼突然从身后响起,回眸看去,就见自家弟子匆匆而来。“师父,有消息了。”
顿时,心头一震。“说!”
“应该就在这艘神舟上,。”
琅灭抬手指了指脚下,乌图一怔,随即脸色一青,蓦然回头看着身后那早已消失在船室内的身影,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巧合吗?沉吟许久,他脸色一凝,转身道:“去,告诉他们先别急着动手。另外把那位叫来,就说我在舟上等他。”
琅灭一愣。“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师父!”
见自家师父脸色不对,琅灭心头一凛,不敢怠慢,带着一脸疑惑走了。乌图站在原地,看着楚墨白消失的地方,独目微微闪烁。这一刻,他想的有点多,也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