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城。吕布麾下的军队仍旧在四下的疯狂寻找,可惜对于曹军,人数却只有最初遇到的那些,搜寻的其他地方,几乎连一个曹军都没有。吕布自己都有些疑虑了。曹操到底去哪里了?这让吕布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感。“我眼睁睁的看着曹操在城墙上逃离,骑兵追击的情况之下,曹操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吕布十分讶异。他自然不知道,为了设定好时间差,为了让自己更巧妙的脱身而走,还要让吕布麾下将领进入城中,曹操在整个濮阳城,将所有世家豪强的战马,全都借了过来。是借。不是抢。不过意义不大。无论他给这些世家豪强签订的是何种协议,都会被大水冲成老旧的绢帛或竹简,毫无用处。突然间,郝萌在周围纵马疾驰而来。“将军,我有要事禀报。”
“有事讲!”
吕布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郝萌道:“将军,陈宫发现,目前整个濮阳城中,之前是曹操亲卫的兵马的家眷,全部已经不在城中,留下的那些百姓,几乎都是些与他麾下兵马毫无瓜葛的人们。”
郝萌虽然纵马,但是他额头上仍旧涔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吕布皱起眉头。郝萌所言,他有些没听懂。只是有些觉得不妥。郝萌道:“将军,陈宫说有可能我们中了曹操之计,要不然曹军不在城中,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将濮阳城让出来给我们。陈宫说,让将军趁早撤兵,哪怕控住北城门,以后再想进来,也是能进来的。我虽然不知陈宫所言真假,但我的确与他共同看了几家府邸,发现的确如此。”
郝萌的声音急躁起来了。“将军,我认为不妨暂且撤兵,若不然,一旦曹操在城中有埋伏,于将军不利!”
吕布的眼眸微转,他的心情也平静起来。郝萌所言,让他心头颤动。但是他一时间,也没能想起来,自己中了计?自己究竟中了什么计策?可是若是退兵,曹操若是躲在城中,岂不是白白放跑了曹操。吕布有些犹豫。………陈宫在濮阳城中纵马冲往自己的府邸。他的妻儿尽皆在濮阳城中。之前,他尽力为曹操拖延时间,本想回到濮阳,却被吕布所擒。此刻看到濮阳城状态,陈宫心中也颇为伤感复杂。所幸,吕布虽然个人武艺勇猛,却心思单纯,麾下将士进入城中,虽然有屠戮的状况存在,对于百姓却秋毫无犯。他所说的三日不封刀的屠城。只不过是空有一句口号而已。吕布麾下的并州军,其实在濮阳城中还是在尽力的维持城内秩序,帮助稳定濮阳城。看的出来,他们还是想要尽力维护城中安稳的。这让陈宫心中对于并州军的观感,还算不错。只是对于曹操的离开,陈宫有些疑惑。他确实没有想到曹操要如何做。只是对于曹操的了解,让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的府邸在濮阳城的南方。所以在北城进入的他,纵马飞奔而走。他要带亲人出城。在陈宫身边,有并州军的将士随行,看起来像是护卫和跟从,实际上是监视和控制。目前的陈宫,对于吕布应该是有用的。并州军自然不会让陈宫平白无故的离开。战马在大地上踏开,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濮阳有大火燃烧的噼啪声。有呐喊声和哭声。有兵马搜寻的骚乱声。恍惚间,陈宫感觉到了细微的哗哗声。“是什么?”
陈宫觉得不太可能是血,并州军没有屠城,自然不会血流成河。但是这声音,却明显像水。哪里来的水?越是去临近城南,陈宫能听到的水声音就越大。春季多旱。尤其是濮阳,地处内陆,在这汽水很少的时间段,下雨都显得比较罕见。虽然濮水靠近濮阳城,却有著名的修建堤坝,保护着濮阳城的一切。这堤坝,已经运营了上百年之久。正常来说,濮阳城内,不可能有水声。除非……忽然间,陈宫在战马上愣了愣。那水声,更近了。“告诉吕布!水计!水计!”
陈宫的面容一下子煞白,面容凄苦,浑然没有了血色。他想通了!他终于想透了!为何没有曹军,为何曹操逃离,为何曹操只是简单的将濮阳城送给了吕布。因为他打不过吕布麾下的并州狼骑。那他如何赢?计谋。水计。这个时候,濮水的巨大水流量,以及温度的升高使得河流已经解冻了。一旦大坝被掘开,必然会形成硕大无比的洪流。他转头看向那几个并州军,声嘶力竭。“告诉濮阳城军民,撤!都撤!去高地!”
陈宫恍惚间忽然想问自己,曹操真的会如此做吗?但他心里面很清楚,这是他。这就是那个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曹操。这就是那个不许天下人负我的曹孟德!并州军被陈宫所言吓了一跳,一听,还真有水声。迅速回去报信,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周围街道上面的人去找高地躲避。陈宫纵马加速。“狠毒……”陈宫无言。他没时间了。那水声,意味着曹操可能已经掘开了堤坝。濮水是一条水势非常汹涌的河流。本质上来说,他是黄河最大的支流之一。历史上,黄河曾数次改道,曾经的黄河,甚至在濮水河道流过。这个时代的濮水,需要高耸的大坝才能拦住。一旦掘开,以濮水的水量,濮阳城可能就完了。陈宫某一刻,对曹操甚至有了痛恨之情。他必须要确认自己的妻儿还在不在家中。很快,陈宫到达自己的府邸。所幸,妻儿俱在。“收拾东西,随我走。”
陈宫没有解释。“你回来了!你的脸色……”陈宫妻子很开心,但是看到陈宫的脸色,有些心疼。但是看到陈宫的态度,立即转身道,“我去收拾东西。”
“不要收拾,上马。”
陈宫低吼。妻子一乱,抱着儿子抓紧上马。陈宫很少发脾气,妻子也不敢违逆,情知发生了大事。上马之后,陈宫稍微一思考。往北而去,北地的地势更高一点。路上,妻子开口问:“发生什么了?”
“濮阳完了。”
陈宫眉目低敛,“曹操要掘濮水之堤。”
妻子被陈宫这话吓了一跳,一下子都没注意到陈宫没有喊主公二字。“那濮阳城……”妻子道,“那些街坊们……”“顾不得了。”
陈宫回头,大水已经从南方灌进来。肆虐的濮水成为了漫卷的洪流,像猛兽一样扑向了深夜中熟睡的,或者是因为害怕而装睡的人们,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更高的地方奔泻而下,不断冲入早已地势偏低的濮阳城中,那轰轰隆隆的声音在陈宫耳边炸响。他不是濮阳人。所幸不是。“我们,终究都要成为无根之萍了。”
陈宫低语。只是这话,妻子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还是暗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