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持续了很久。天边虽然阴沉,但是仍旧有光射了进来。映照着麾下的皑皑白雪,天色渐渐的变亮。城池之中,各处房舍之上的白雪,早已超过了三寸有余,甚至五寸都有,这些雪花,有光打下来之后,全都反了上去,一时间将整个城池都映照的极为明亮。城池之中,各处仍在厮杀。众人踩雪之后泥泞的黑,鲜血喷洒的红,将整个城池的主干道完全渲染成了一篇水墨干道。焦杰在西城墙上,能很清楚的看向厮杀的城池。在管亥的身先士卒之下,这些黄巾兵,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青州兵的进攻,至少让青州兵没有更往深处行进。哪怕为此他们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中间,焦杰令麾下兵马集齐了军中的所有的弓箭,在前部的兵马的掩映之下,向着敌军的位置进行瞄准和射击。箭头仰视,坠入敌军。这些箭矢有些插入了军中,杀了一些黄巾贼子。有一些则是打乱了黄巾兵的阵型。但是管亥的奋力拼杀下,这些黄巾贼,竟然有一点反击的念头。甚至与青州兵在一定的程度上形成了拉锯。哪怕时间很短,但是青州兵也有些退步。最终,这些黄巾贼依然被青州兵所击退。而黄巾兵马之中,管亥最终有些狼狈,但是也真的没有遭受太大的颓势。天色亮了。寒风则是更凛冽。呼呼的吹着。白雪飘落,覆盖在众人的身前。管亥的双臂发麻,数个时辰的战争,他已经跳不出战局了。此战必须要在此处分个胜负。要么赢,要么输。而且,即便自己逃了,也基本无处可逃。天色亮起来,管亥的身影自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最先认出管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才。“将军,管亥!”
张才跟在陈到身边,手持双锤,他浑身浴血,可是目光对于管亥,认得自然是极清。陈到手中长枪收回来,循着张才的声音看向管亥,心中大喜,这是此战的最大功劳。如今花落自己家。陈到迅速的逼近管亥,手中长枪直直的朝着管亥而去,身影一转,便到了管亥近前。“管贼,某前来斩你。”
陈到目光凌厉,低声出声。“那就来啊!”
管亥的眸光中带着血丝,似乎是拼杀一夜的戾气。他暴怒出声,声音沙哑,仿佛撕裂。眼见长枪从上而下力斩过来,长刀猛地一接,力道极大,管亥的身躯往下压了压,他的手掌登时崩裂。有些疼痛。但管亥丝毫不在乎。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而是将长刀顺势往前一拨,竟然转而向着陈到主动进攻。长刀横劈而过,陈到闪身躲开,眉目微张。这管亥竟然颇有些胆气。“将军,某来帮你!”
一旁,张才手持双锤纵身而起,朝着管亥后背狠狠砸下。管亥调转马头,轻巧的躲过了张才这一击。“张才!”
管亥目眦欲裂。“某必杀你!”
只一眼,张才就有些毛发皆张,他从管亥的口中,更从管亥的目光中,读到了管亥心中那炽烈的杀意。管亥手中长刀往后一推拉,竟然直接手握住了长刀的刀身。后方的刀柄往陈到的一侧一拨,逼得陈到侧身躲过,几乎掉下了马。陈到显然没有想到管亥能够如此作战。但管亥到此还未结束,一击将陈到逼退马下,管亥长刀往前一推,又重新握住了刀柄。虎口血液滴落而下,与雪花一般,混入大地之中。管亥长刀朝着张才的头颅之上,力斩而下。张才单锤上举,挡住了这一击,却被吓得几乎胆寒。管亥暴走了!“铛铛铛!”
管亥一击不中,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竟然又硬生生的打出了三击。每一击,都狠狠地砸在了张才的锤子上。张才直接被击落马下,狼狈了滚了一圈,手中双锤只剩下了一个。管亥完全不顾手臂的发麻和崩裂的虎口,一心只想将张才杀在面前。张才亡魂皆冒,大声嘶吼道,“陈将军救我!”
以前他是不喜欢陈到,因为两人是竞争关系,但是现在他是陈到的副将,喊他叔至有些不尊重,因此喊道陈将军。陈到长枪朝着管亥的身上猛刺,似乎要将管亥得身上戳出来几个窟窿。虽然主公说了希望留下管亥性命,但是若是因为留下管亥,而使得张才被斩杀,陈到怕到时候非但无功,反倒有过。管亥背后仿佛长了眼睛,就在陈到的长枪刺向管亥的时候。他直接翻身下马,捏住长刀刀柄,但是捏在了刀柄的上部,似乎长刀变成了大刀。管亥疾步向前,硬生生的跟着张才向前追击。后方,陈到也被管亥惊了。这管亥竟然一心要杀掉张才,而不是逃命。但管亥又岂是傻子,虽然翻身下马,只是躲过了陈到的长枪,他从旁边青州兵身上再度抢下了一匹马,直奔张才而去。前方,张才心中已经开始骂娘了。可是,管亥却如同疯狂了一般,想杀张才的趋势越来越强烈,甚至于已经杀到了整个青州兵的军阵之中。陈到在身后追击而来,抵住了管亥的猛冲。“汝乃何人,挡我杀人?”
管亥目眦欲裂。这个人三番五次,挡我进攻。“陈到,陈叔至!”
“又是个背主之人?你与那张才,原来是一路货色!”
管亥呸了一口,如今想要守住高密的计划,在他心中已经基本上流产了。就是被张才所坑杀的!那他想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杀了张才,再做打算。陈到厉色浮现在脸上,眸光盯着管亥,“贼寇又何谈背主?”
陈到长枪扎向了管亥脖颈。管亥微微一侧便躲过了这一枪。但是陈到却横枪一扫。长枪直接将管亥的脸上,划过了一道血痕。管亥幸亏向后躲得快,否则便要被斩杀当场。“张才小儿,某必杀你!”
管亥屹立在马匹之上,神色疲惫,歇斯底里。他骂完张才,转头与陈到拼杀在一起。喝酒,战斗,一夜未眠。如今管亥的眼眸已经呈现出了血红色,里面的细丝像是一道道蛛网,爬满了管亥眸光中的眼白。即便如此,管亥仍旧时不时在战斗中转头,死死地盯着张才奔逃的方向。打了半夜。管亥麾下的将士已经倾尽了全力,包括管亥。他本就饮酒,饮酒误事。如今战到此时,除了要杀掉张才的执念,管亥甚至有些头脑发空。一片茫然。管亥之前心中的不安,心中的情绪在他情知自己败了的时候,已经渐渐地消失,已经不再恐惧了。高密陷落了。他管亥也失败了。管亥自认为武艺超绝,能力也不比徐和差,甚至有意拿下北海,也成为一方诸侯。可管亥,就在一夜之间败了,败得一败涂地。哪怕他最终拿出了前赴后继的冲杀,拿出了同归于尽的气势,拿出了不惜代价的抵抗和主动出击。他们还是败了,败在了高密城池的洞开。他归根结底,就败在了张才一人。张才渐渐消失在了管亥的视野之中。管亥想要逃,眼皮却有些不允许。在陈到一记横扫抽在了管亥的胸腹之间的时候,管亥直直的朝着后方栽倒。这一夜,管亥感到了无穷的压力和劳累。浓厚的杀意笼罩着他,他强撑了半夜,在这一击之下,他翻落马下。管亥躺在了地上。陈到拦住了想要过去枭掉管亥首级的青州兵马,派了两员亲兵捆住了管亥。“管亥已降!”
“尔等黄巾军,若想要活命,就全都乞降!”
声音传出去。很快,黄巾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他们很多人跪在地上,身形此起彼伏,像是起伏不定的海浪。但是他们的心情,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大地之上,鲜血、汗水和雪水凝结在一起,混杂在其中。高密城,开始陷入寂静。高密城西城墙上,焦杰的目光凝视着前方的战团,发现了黄巾军的异动。有令兵跑向城头。“公子,管亥被陈将军擒了。黄巾军降了。”
“哈哈,叔至果然是我的福将。”
焦杰赞叹了一句。这一夜的进攻,管亥的抵抗,让他都有些压力。战争果然是残酷的,即便他已经诈开了高密的城门,但是在这战场之上的惨烈,还是难以真正用语言能说得清楚。若是管亥逃跑,黄巾军必然早就崩溃了。他原本对管亥有些厌恶。因为张才的书信,管亥的人品。他不把高密城中的人当人。但是管亥最后一刻的拼杀,让他心中对管亥的才能的喜爱又升了起来。成千上万人的战争,让焦杰的精神都不由得紧绷。但还好,高密城破了。他的计划不但成功了,还很顺利。高密城在一夜之间,被攻破了。焦杰眸光看向这座夜间厮杀的城池,全都是血水,甚至凝结成为了河流。恍惚间。雪花渐渐变小。雪停了。焦杰微微眯眼,抬头向天空,有些发愣。阴沉的天空有云朵移动,散出了一抹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