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数的秃头奴族人在这场大规模屠戮中丧命,无数的聚居点被付之一炬,通往阎罗地狱的路上……可谓“人满为患”。 但这场杀戮的实施者,也就是燕王府的将士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老祖宗说过:“蛮族灭,华族兴。”
现在满世界都还有很多蛮子呢。 杀多一些,对他们来说不过分。 但在这诺大的华族大家庭之中,还是有一些意见不同之人存在。 “殿下,学生想问,您为何在这东方行省之中,造如此之杀孽? 杀得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这样行事,恐怕会惹王爷不悦吧?”
宁远城帅府之中,一个穿着华衫的年轻学生坐于下首,冲着正高坐在主位上的燕王府二殿下李元洵拱手道。 被阿苏勒率部救下后,李元洵就撤退到了宁远城中,远程指挥战事。 不是因为他害怕了,不敢上前线。 而是因为他已经身负重伤。 上不得前线了。 此刻他端坐在椅子上,既是因为需要保持上位者的威严,也是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无法靠自己站起来。 站不起来,那不就只能坐着了? 难不成还要在这客人面前躺着? 那成何体统。 “先生不必担心,我父王既然把这东方行省的事务,全权交予我来处置,给了我便宜行事之前。 那这里的一切事务,自然由我决断。 那些居于野外的秃头奴,根本无法为我们怎么所用,留着还会占有土地,于我燕王府而言就是无意义的垃圾, 杀了便杀了,不必介怀。 即便现在不杀,我父王也会找机会悄悄清理掉的。 而我身为人子,自然要尽心竭力为父王分忧解难。 提前清理掉一些垃圾罢了。 都算不得大事。”
他坐在主位上,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自己的伤腿,显得泰然自若,完全没有一点像被质问了的样子。 其实他撤回来之后,就已经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镇定、沉稳、平和…… 与之前相比,似乎是成熟了许多。 那场战斗其实算不上大战,虽然双方前前后后都搭进去了很多人,但其实真正打得火热的,也不过几千人罢了。 在这动则几十万大军的世道,区区几千人还真算不上什么大战了。 可他还是在这场战斗中,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无情。 那些前仆后继上来“送死”的奴兵。 那些坚守不退的侦查营将士们。 都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他被阿苏勒救下的时候,身边已经只剩下区区十几人了。 保护他的几个空勤团士兵,以及绝大多数的侦查营将士,都已战死。 连他自己的双腿,都被弹片击伤。 最后是被残兵抬着回来了。 他觉得那些人本该不用死的。 如果空勤团的主力及时支援。 如果阿苏勒所部万骑不在城外磨蹭。 如果师部没有逼迫侦查营直接进攻。 如果真的有如果……. 这些人大多都不用死的。 可惜,战争就没有如果。 一步错,则尸骨无存。 他撤回来之后,想了很多很多。 想军中那些龌龊事,想那些只因为自己是父王的儿子,所以甘愿为了保护自己一直到战死的将士们。 其实他不恨任何人,他只恨这该死的世道和政治,把人心都逼成了“黑心”。 战死,竟成了如此平常之事。 没有人为战死者伤心或流泪,只有战损报告数据上冷冰冰的数字,能告诉后人那些战死者也曾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有些累了,所以刚好趁着负伤,撤退到了后方的宁远城中修养。 其实他也打定了主意,即便伤势恢复也不会再亲临前线了。 让他实在没想到的是,即便自己都已经身负重伤了,也选择撤退到了后方。 他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可还是有人,敢上门来质问自己。 而且来人还是一个该死的书呆子。 “殿下,学生认为过度杀戮总归是一件不好的事,您应当以仁慈之心,安抚这片土地上的数千万可怜人,以此来彰显我华族的仁德之心。”
听到书呆子这番言论,他顿时没了要和其解释甚至争论的心思。 一个读书读傻的白痴罢了。 并不值得他浪费口舌。 可他又不能直接把人哄出去。 因为这个书呆子,是带着父王的令牌来到这里的。 这货若没有父王的令牌在手,估计早就把他下令打残打废了。 他一度怀疑,这货就是父王送过来特意恶心自己的。 “先生还是下去休息吧,我现在还有重要军务要处置。 来人,送先生回客房。”
他笑眯眯地表示要送客。 两个守门的卫兵立刻进来,伸手就要把那个书呆子给拽出去,不留一点情面。 “殿下!您为何不听建言? 您如此独断专行!老王爷怎么可能会立您为世子呢?! 尔等丘八快放开我!学生不解!求殿下告知啊!殿下!殿下啊!”
他低下头,不想看那个书呆子挣扎着被拖出去的惨样,却不得不听那大嗓门。 还好,这刺耳的叫声越来越远了。 “殿下,这书呆子虽奇蠢如猪,但他毕竟手持王爷的令牌啊! 您屡次三番这样对待他,不会惹得王爷对您产生反感吗?”
待那书生的叫喊声听不见了,坐在他右下座位上的幕僚,便说话了。 他不得不抬眼看去。 此人说是幕僚,却也是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既然是自家兄弟,他自然不能敷衍。 “别担心,父王这只不过是担心我没有了节制,太过放荡了而已。 这个蠢货就是父王派给我的‘枷锁’。 所以我才肯屡次三番的接见他。 若换了别人,早就拖出去砍了。 只是我很好奇啊,父王究竟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烦人的白痴书生。 满脑子都是些没用的仁义,最离谱的是他竟然想对奴隶施以仁义!”
在好兄弟面前李元洵自然不需要装什么严肃了,随意就好。 这不,一口一个白痴、蠢货的骂。 要是他的管教先生知道了,估计得抓着他打一百遍手板子。 可不得把他的手打成猪蹄了。 “殿下说得在理,当年太祖太宗,乃至圣祖爷都很不喜欢那些秃头奴。 可惜了,圣祖爷在位时分身乏术,未能如愿剿灭他们。 待到那宪宗皇帝在位时,才完成了圣祖爷的夙愿啊。”
他这幕僚兼好兄弟,话语中对圣祖皇帝多有尊崇,却对太祖太宗不甚尊敬,可见其对古代帝王的看法,与国内主流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