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清楚,现在形势比人强,若是逼急了这些个奴隶蛮子,被挫骨扬灰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所以他没有继续出言威胁或挑衅,只是默默的等着人家来和他谈。 “怎么?不骂了?”
熟悉的长安口音从跟前传来。 他顿时一愣,抬头看向自己面前这个如乞丐一般的“兵”。 这货是长安人? 他满脸不可置信。 “惊讶什么,我生在长安,家祖父乃是僖宗朝兵部左侍郎。”
他眼看着这人蹲下来,黝黑且满是各种疤和裂痕的脸上满是笑容,正儿八经的向他解释说。 很丑,也很臭。 丑主要是这人没有好好打理,脸上脏得像是刚从垃圾堆里出来的。 臭嘛,就是味道了。 这人一蹲下凑近自己,他当即就感觉到有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敢断定,这人绝对很久没洗澡了。 “令祖父乃是兵部左侍郎?那可是兵部二把手啊,到你这儿怎么落魄至此?”
虽然不管从视觉还是嗅觉的角度,眼前这人都让他无比厌恶,但他仍然强忍着不对其恶语相向。 当然,在话中调侃一下还是行的。 兵部左侍郎的孙子变成奴隶,这个落差足够让他在脑中想象出一场大戏了。 不调侃一下都对不起他的想象力。 “家祖父在长安保卫战中力战死,家父时任大理寺少卿,最终也选择与僖宗皇帝共赴国难,以身殉国了。 家母为保全家,不得不委身于投降的承天门守将之子。 可是统合会逆贼大清算,家母和在下也未能逃脱,府上两百多口人,皆被发配至东方行省为奴。 至今,也有好几十年了。”
听完这人的讲述,他再思索一阵便大致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兴元帝庙号僖宗,僖宗年间的大理寺少卿正是燕王府门生——鲍荣鑫。 而鲍荣鑫之子,便是那睿宗爷亲封的车骑校尉鲍云安了。 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这些也是他听当过燕王府书吏的舅舅偶然提起的。 舅舅说起时还很是唏嘘,说那鲍荣鑫是燕王府安插在长安的暗棋头子,没曾想最后竟然当了帝国最后的忠臣。 他现在也是诧异,因为舅舅说鲍家已经在东方行省的苦役折磨中绝后了。 倒不是他不信舅舅,问题是眼前这个鲍家子嗣似乎不假。 虽然他无法确认这人是不是鲍云安。 毕竟对方也没主动报上名号。 但他也的的确确想不出,这人有什么编谎话来欺骗自己的理由。 更何况编得还如此专业和逼真。 他几乎都要相信了。 当然,也只是几乎…… “既然是鲍家后人,那你为何对我家王爷如此不满? 毕竟据我所知,你父亲就是从燕王府出来的门生。”
他半信半疑的询问说。 没曾想他这一问,直接让其炸毛了。 “门生?门生个屁!是弃子吧!我祖父和父亲战死的时候,燕王在哪儿? 我母亲委身城门守将之子的时候,燕王在哪儿? 我全家在此地寒风中苦熬的时候,燕王府TMD在哪儿? 送你家王爷一个字!呸!”
这人好一通辩驳,说得他哑口无言。 确实,当年统合会大清算。 燕王府为了避免被牵连,断了和很多门生故旧的关系。 也就是弃车保帅。 这招的确算不上英明,给燕王一系势力对王府的信任和忠诚,更是沉重打击。 但那也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迫做出的艰难决定。 毕竟当时统合会势大,便是凭燕王府的实力也不敢与之相争。 在此等形式下,那一切牺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我只是个小兵,不懂这些事情,但我相信王爷一定是有苦衷的。 僖宗皇帝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侄子。 便是看到睿宗皇帝的面子上,王爷也不可能故意弃之不顾。 你们……别怨恨王爷了。”
他已经不懂该怎么说了,只能一通看似合理,但实则是胡言乱语的解释抛出,想着能糊弄过去。 然而人家到底是长安人,而且还是官宦子弟,见识和学识肯定比他这个小兵多。 更何况,人家的年纪摆在那儿,比他这个小兵大了几十岁,虽说称不上耄耋,但也不是他这个小辈能比的。 所以他试图糊弄过去的说法,被对方给当场看穿了。 “懒得与你多说,你也不用再想着拖延时间等谁能来救你了。 你们的兄弟们,已经自顾不暇了。”
那人看着他,冷冷地说。 他一时间还没听懂,给了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 只见对方挥了挥手,不远处就有一个奴兵站了起来,伸手在管道内壁上摸索着。 很快,那个奴兵就似乎抓到了什么。 见其猛地一拽,管道内壁上便出现了一个足球大小圆形的洞口。 随之出现的,还有一阵阵回荡在整个管道内的杂乱枪炮声。 听着那些熟悉的枪炮声,他的面色顿时就变得凝重了许多。 已经打起来了?难道是那帮卑劣的偷袭者开始进攻防线了吗? 他不住的猜想,但这些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排除了。 因为己方武器的枪声太乱了,乱得不像严阵以待的防守战。 倒像是……又被偷袭了? 可远在他昏迷之前,防线早就已经构筑完成了啊?营部都已经进入防线了,根本不可能给敌人任何偷袭的机会。 除非敌人是从背后突然出现的。 想到这儿,他似是想通了,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个“鲍家子嗣”。 那人也在同时看向他。 一个惊疑不定,一个冷若冰霜的两道目光就这样交汇了。 “你们谁都瞧不起奴隶,包括以前的我也是这样。 你猜得没错,我就是鲍云安。 是睿宗皇帝亲封的车骑校尉鲍云安。 也是已经当了几十年奴隶的鲍云安。 我发现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都长着两手两脚和一个脑袋,所以我不觉得奴隶和人有什么区别。 可我知道,你们不会改变的。 所以我要做给你们看,让你们见识见识奴隶们的力量。”
这人终究还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但相比起承认身份,鲍云安说的其他话才更让他感到脊背发凉。 “这座镇子的地下有无数管道,我安排了至少两千名奴兵分批藏在其中。 一小时前他们就发起进攻了,按照我的部署安排,从四面八方袭击侦察营。 我不在乎损失多少,我手下的奴兵最不缺的就是兵力。 而你们侦察营,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剩不下多少人了。”
鲍云安的这番话,让他如坠冰窖,由内而外的都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能给他这种感觉的糟糕情况,上一次还是多年前的斯拉维亚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