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何日升把何天子带回何家。作为私生子，他在何家自然受到各种虐待和羞辱。要不是吴妈妈心善，暗里护着他，给他吃喝，恐怕早被何家人折磨死了。所以，何天子一直对吴妈妈感恩戴德。只不过，当他十二三岁遭到陷害，被赶出何家后，就没再见过吴妈妈。后来，上了天都大学，也打听过她的情况，只说是得了病，回家养老了。那时的何天子，一方面要学习各种知识和功夫，一方面少年心性，和郑希娜处在热恋中，也没去找。现在想来，多少愧疚。跟吴妈妈都差不多十五年没见了。如今吴妈妈都是接近六十岁的老人了。何天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把她认出来。他带着女儿先在一个卡座坐下来。何宝宝左看右看，奶声奶气地说：“粑粑！粑粑！我奶奶呢？奶奶跑哪去了？”
何天子在她小脑袋上轻轻一拍：“不急，一定能找到奶奶的。”
何宝宝用力点头：“找到了奶奶，是不是就把她带回去呀，以后我就有奶奶了。”
她嘟起小嘴巴。“别人家的小朋友不单单有外公外婆，还有爷爷奶奶，我就没有，哪怕不给爷爷，给一个奶奶也行呀，这样我就多一个人疼了。”
“粑粑，你说是吧？”
何天子不由有些心疼，在宝贝女儿的小鼻子上刮了下。“宝宝说的太对了，找到了奶奶，就把她带回去，从此你就多个亲人了。”
天帅确实这么想。如果现在吴妈妈过得不好，就把她带回去，当母亲奉养也是可以的。看她这情况，好像也不怎么样，这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在小餐馆里打工。忽然，他听到一声暴喝！“吴桂花，是不是你把我那瓶路易十三打破的？我那瓶酒要三万多，你得用一年工资来赔！”
何天子心跳如鼓，扭头看去。吴妈妈的名字就叫吴桂花。紧接着，他眼睛一湿，几乎不敢相信！曾经整个何家唯一照顾他的吴妈妈，变成了那样。印象中的吴妈妈长得算是高大，可现在瘦骨嶙峋，跟竹竿似的，背都已经驼了下来。看上去哪像六十不到的人，都七八十岁了。特别是满头的白发，还有布满褶皱、瘦得只剩骨头的脸。虽然跟十几年前的样子完全不一致，但何天子仍能一眼认出，就是他的吴妈妈。吴桂花瞪圆两只眼睛，直摆着脑袋。“不是我打碎的，真不是我打碎的，老板，我没有打碎你的酒，你……你错怪我了。”
她说这番话显得非常辛苦，好像每一个字，都要用力从喉咙里逼出。一边说，两边肩膀还一边抖着，像有什么疾病。正骂她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粗壮男子。他狠狠指着吴桂花的鼻子！“不是你打的，谁打的？我三万多的路易十三啊，从现在开始，你每个月给我免费打工，直到把这笔钱赔完为止。”
吴桂花吓得直摇头，抖得更厉害了。她艰难地说：“霍老板，真的……真的不是我打的，是别人打的，不是我……不是我……”她双手连摇，又喃喃说：“不要扣我工资，千万不要……要不我就……我就没地方住了，就得……就得睡大街了。”
这番话让人听着就心酸。霍老板冷冷地说：“不是你打的，是别人打的？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打的？”
吴桂花立刻扭头，朝左前方一看，好像想说出是谁打的，但目光又一阵收缩。她低下了头，凄苦无助地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反正不是我打的……真不是我打碎的。”
霍老板无情地说：“你就给我放屁吧，所有人都说看到你打的，要不我怎么会找你？就你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我整个餐馆除了你，还会有谁打烂我的酒？”
吴桂花傻眼了。她更加激烈颤抖着。“大家都说是我打的？谁……谁说是我打的？”
霍老板猛然一挥手。刚才吴桂花看着的方向，走过来三个中年女人，都是服务员。她们七嘴八舌，都说刚刚看到吴桂花打碎了那瓶酒，还让自个儿别说出去。大伙儿一琢磨，不说出去，老板没准就认定每人都有作案嫌疑，到时合伙赔也划不来呀。所以，她们主动向老板说了。霍老板冷笑。“死老太婆，听到没，大家都说是你打碎的，你不承认，还让她们不要说，你以为你是谁？让不说就不说吗？我要是找不出真凶，我这瓶酒值多少钱——”“真都摊在你们每个人头上。”
吴桂花惊呆了。她突然看向一个三十上下，身段还挺妖娆却满脸刻薄的女人，喊了起来：“春娇，你……你不能这么这么欺负我啊，酒明明是你打碎的，你还让我不要说！”
“我答应你了，刚才都没说，但你们为什么要……要说是我打碎的？”
“真不是我打碎的呀。”
叫春娇的女人直瞪眼，气愤地说：“死老太婆，明明就是你打碎的，让我们别说，你现在怎么倒打一耙，幸好大家都说出来了，不然不是被你欺负死嘛。”
“大家说，是不是？”
她还用力一摆手，所有人都用力点头，指着吴桂花的鼻子直骂。春娇朝霍老板凑去，拉着他的手，娇滴滴说：“老板，这个吴桂花真是太坏了，自己打碎酒，还让我们别说，现在又说是我打碎的，你信我还是信她？”
一边说，还一边抛了两个媚眼。春娇虽然是有夫之妇，但平时跟霍老板也是眉来眼去。霍老板猥琐一笑，又瞪着吴桂花。“老鬼，你就别胡说八道了，你说别人打碎酒，我没准还相信，但春娇可能吗？她可是我这最伶俐能干的服务员，就只有你做什么都不利索！老鬼！才会打坏我东西！”
“上个月还把盘子打碎了两个，算了！”
“我也不让你干了，赶紧把你儿子叫来，让他赔钱，赔完你滚蛋。”
吴桂花吓得一个劲摇头，还往后退着。“不行，我……我不能叫我儿子来，我要在你这打工，赚钱给我儿子还房贷，要不我就没地方住了，霍老板，酒真不是我打碎的，真不是啊。”
“求求你不要赶我走，让我做下去吧。”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