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台阶前,我瞥了眼老槐树下的扫把,冲着那边微微弯腰拱手。“张家后人,张少白,拜见前辈。”
厢门紧闭,并没人应我。于是我又高呼了声,等了片刻,门开启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截枯手。我将铃铛放在枯手上,看着它缩回门缝中,退到台阶下。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腿都站酸了,也没见里面有半点反应。钟灵有些沉不住气,里面那位主也忒会摆谱了。我笑着拍拍手柄,咱是来求人,这点为难算不得什么,没拿扫把赶我们出去已经算是好的了。没带着人头进门,我心里还真没有底,经过中院的时候,真怕扫把横在跟前,那才叫真的没有回转余地。好在,里面那位主并没为难,还是让我上了台阶,冲着这点,再等上几个时辰也不算什么。当初接到阴商任务时,我还没搞清楚这黄巢墓到底是啥意思,兜兜转转数月,总算把地给找着了。可当我站在这座院子里时,才猛然意识到,这几个月我忙里忙外,仅是为了一个人。“鬼面,咱已经走到这里,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我就问你一句话!”
我握紧右拳,倒不是要怪谁,只是到了这会,想弄个明白。“小子,你想问的便是你想知道的。”
鬼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利索,这看似没回答的问题,俨然已经给了我答案。我苦苦追寻了数个月的黄巢墓,对地府的任务而言不过是幌子,地府真正想让我对付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人,他就是宋轶世!这只活了千年的老鬼,地府容不得它,至于理由,我不需要知道。我要找到黄巢墓,就必须通过宋轶世!这人间事,阴间事,有多少事是能瞒过阎罗王的眼睛。说白了,千百年前,宋轶世成为黄巢守墓人开始,我与他便种下了这段因果关系。千年来,老张家其他人如何做的,我管不着。我这刚继承家业,阎罗王就把这事扣在我头上,摆明是想借我手除掉宋轶世。地府这算盘打的好啊!我要是能除掉宋轶世,那最好不过,大家都拍手叫好,我要败了,不过是死了个阴商,对于地府来说压根没损失。死了一个张家人,还有很多个等着干阴商的人,大不了从头再来,总有一个狠角能上任。“呵呵,好啊!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鬼面啊鬼面,你最好祈祷我能活着!我要死了,那可比黄巢、宋轶世难缠多咯。”
咯咯咯几声,从掌心中传来!我扬起嘴角,将身上所有与地府有关的东西全都放在边上。“前辈,张少白以继承家业,为由这掌心之物难以去除,还望前辈见谅。”
话音刚落下,箱门朝着两边打开,一阵强烈的劲气将我拽进了屋内。上次与黄巢匆匆一面,这屋里还是空荡荡。此刻,偌大的屋子里,摆着一口棺,棺上刻着长生纹。红漆亮丽如新,烫金龙纹,穿梭在祥云之上,大有,踏云飞仙之感。我虽没见过太多棺材,但这口定是最好的!站在屋里,我不敢乱看,“前辈,晚辈失信与你,头颅没有找到。”
一声冷哼自棺材里传出,只听得咔咔两声,棺盖落在边上,身穿黑色盔甲的黄巢从棺材里坐起来,偷窥下依然没有脸,黑气缠绕。我吞咽了下口水,闭上眼,等着黄巢的怒气,但等了很久也没见对方出手,不由睁开一只眼。咦?棺材里哪还有黄巢的影子。此时,后背一片阴冷,颤栗的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哆嗦了两下,脖子被一双枯爪扣住,尖锐的指甲抠进肉里。耳边传来浓郁的气息声,“我问道了不属于你的气味!”
我挺直背脊,这是黄巢的声音,我记得!别后的黑影腾出一只手,指甲沿着我的脊椎一路来到左腿,噗的一下,尖锐的手指戳进了肉里。我闷哼了声,吸了口气,隐忍下来。“张家人这一代阴商,资质平庸,难当大任。”
这话是在嘲笑我吗?“张少白,多谢前辈赞誉。”
我自嘲的回应着。黄巢呵呵两声,戳在肉里的手指,无情的搅动着。他深吸一口气,好像闻到了什么美味般叹息了声。“小小年纪,便已阴德圆满,难为你这平庸的张家人,还能活到现在。”
说着,黄巢抽出手指,放在嘴边舔了舔,“真是无比美味,我若是现在就吃了你,阎王老儿会不会气炸?”
我面部僵硬的扯了下,“少主不饶阎王爷记挂,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足为道。”
黄巢又笑了声,脖子上的枯爪,贴在了后背上。我只感觉被这只手摁住的地方,无比阴冷。那种冷不仅是冷到了骨子里,连同血液心脏都要麻痹的那种。我想过一百种死法,被活活冻死也在其中,可真的尝试到这种冻伤的痛苦,我还是忍不住哼哼出声。啧啧啧!背后传来黄巢轻蔑的嘲笑声,后背上掌心用力,我被震出几米远,撞击在墙上,落进那口红漆大棺中。砰的一声,棺盖重重盖上,四周顿时漆黑一片。我去,这是要闷死我呀!驶出浑身解数想要从棺材里逃出来,然而这口棺材也不知用什么打造,坚实无比,玄火劲气都难以将其折损。我平躺在棺材里,睁大眸子,这是天要亡我啊!吸了吸鼻子,不在白费力气,消耗魂力!想想有些好笑,平日里常说躺着等死,这回可真灵验了。沉下气后,我闭上眼,想起先辈记载的功法上,有一种调息方式叫龟息。龟息就是模仿乌龟的呼吸方式,将全身机能与气息都降到最低,缓慢的吐息方式可以减少二氧化碳的释放,在狭小的空间了,虽然不能赖以生存,但至少可以减缓死亡的时间。现在对我来说时间就是最好的武器,我将希望寄托在告密者身上。告密者若是能敢在我窒息之前将人头带过来,或许我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