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楼上下来一小年轻,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派头,只是这说话不温不火的,实在难以把他跟正人君子扯上关系。“你是老六?”
“在下刘瞎子,臭算命的,没啥大能耐,江湖人看我顺眼,取个谐名,老六。”
折扇一开,劲风扇来,我纹丝不动站在远处,冲着老六勾起嘴角,“打也打了,闹也闹了,既然输了,只要把钟小姐的魂魄还给我,至于那位欠下的赌约,我可以不要,这事就这么翻篇,以后各走各的路。”
老六呵呵笑起来,“小张爷真是会说笑,我这就是一个卖工艺品的店,哪敢卖那么吓人的东西。”
老六挡在门前,他嘴上没再提赶尸人三个字,但他往那一站便是认准了这人不能进。我把雨伞交给龙三,“在这里等我!”
龙三点点头,此刻一楼大堂里已经没人了,那些纸扎的小人早已不知去向。老六微笑着侧过身,我让了一步,他跟着退了一步,“好生招待这位龙先生,不可怠慢了。”
也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片刻功夫,一楼大堂摆上了桌子和美味的佳肴,还有人在一旁候着。龙三瞥了眼桌上的饭菜冷哼一声,他大刀阔斧的坐下,提起筷子就吃,丝毫不在意桌子上的饭菜有没有毒。“小张爷,请吧!”
随着老六上了楼!二楼的阁楼别有洞天,分前后两厢。我在楼下看到的那扇窗子其实是后厢房的西面窗户,二楼的正厢房对着的是街道。老六挥挥手,将身边的人都撤了出去,他亲自泡茶,递到我跟前。说了一大通客套话,茶喝了两三壶,老六这才正儿八经的咳嗽了声,将手边早已准备好的袋子,推到我面前,话不多说,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盯着那牛皮纸袋看了会,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终究熬不住好奇心,打开袋子。八口大棺一字排开的放在地上,七口铜棺,一口异形棺,棺底带着血迹,棺盖上满是抓痕。老六告诉我这是当年建造丽湾广场时候挖出来的八口棺,我在八卦阵中看到了那口异形棺便是以这棺仿造的。诱我入阵,也是逼不得已。老六坦诚相告,他不过是羊城里一个小小的中间商,替人牵线搭桥,做些小本生意。在羊城,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大的不好说,就那些做香火生意的,十有八九都有自己的门道,接点散活,赚点风险钱。能把店开在阴间口子上的,绝不是什么小店,此人也定是不简单。我心里这么想着,老六突然起身,单膝跪在我跟前,这可把我惊到了,但也没挪开位置,白白受他一跪。“小张爷,先前是我礼数不周,这八阵图也绝非我本意,只是我身后这位雇主有些特殊,他点名这事只有张家人能办。”
我抬起眸子,看了眼老六,他笑了声,继续道:“但听道上人说,张家张老爷子早已失踪,新上任的祭主,不堪入目,这才有心试试小张爷的水,您老果然没让人失望。”
哟吼,我从下面活着出来,这辈分增长,都老字辈称呼上了。“能活着出来那是运气,谈不上有多大能耐。”
“小张爷,谦虚了。”
老六说着,从桌子底下取出个木盒子,“这是那位爷给您的诚意,他说,您只要看到这东西,定会答应这桩买卖。”
我瞥了眼木盒子,嘶了声。老巷古董铺的樟木箱里也有这个盒子,我记得那盒子上面的锁扣是在左边,而这个盒子的锁扣是在右边,难不成这两只木盒子是一对?老六见我不说话,眼珠子转的快,一拍桌子道:“说起来,我祖辈与小张爷还有那么点渊源,娘家人姓张。”
听这话,我扯了下嘴角,这就开始套近乎,看来他是另有所求。手指敲击着桌子,我低垂着眼眸,并不急着接老六的话。老六干笑两声,扶着桌子起身,给我斟了茶。他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小张爷,可听说过压棺?”
我挑了下眉,微微点了下头。老六嘿嘿两声,“这丽湾广场建成后可从未太平过,你可知为什么?”
不等我回答,老六接着道:“我这铺子守着阴间路,说白了,我这就是个看门人。地下埋着的八口棺其实并非什么凶物,铜棺压魂,这地下埋着的可是能让天地变色的凶兽。”
“凶兽?不是黄巢吗?”
老六啧啧两声,他像个老头般摸了下下巴,仿佛那里长了胡子般,翘着兰花指,摇头晃脑的摆摆手。“非也!”
说起这八口棺,宋轶世必要提一下。人人称他为雨神大人,那是因为他能带来雨水,但实际上,这宋轶世就是个混混。他既不是修道之人,也不是什么饱读诗书的文人,他出生市井,生的一张快嘴,能说会道。一张嘴能把活人气死,也能把死人说的从棺材里爬出来。这么个人人喊打的破皮无赖,有一天突然失主落水,溺水而亡,等人发现他的时候,身体都已经泡肿。过路的人见着可怜,替他收了尸。因他家中无父无母,也没个兄弟姐妹替他出殡,村里的人出了张草席,将人裹了送去乱葬岗。村里少了个无赖,并不影响其他村民的正常生活,大伙还在为个祸害感到高兴时,当晚村里人都做了个相同的梦。梦里宋轶世金光裹身,说自己是仙人转世,要求村里人为他建庙参拜,若有不尊者,必将受天灾所困。一夜荒梦,村里的人并没把这当回事。至此后,宋轶世也没再出现,半年后,天降大旱,这时村里人才想起那个梦。宋轶世的话成真,村里人开始修建庙宇,还打造了宋轶世的人生像,放在庙里每日参拜。这一晚,村里人有共同做了个梦,梦里的宋轶世满目狰狞,因村人忤逆了他,必将受天谴。当晚,村里老老少少再没从梦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