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坊这个名字好听,但其实是个贫困户居住点,前后左右几十户高高低低的房子内外两排围了个圈,一旦着火了,向街一排的还好,能及时走出来,向内的一排就只能通过南向唯一的一个出口出来。林易秋走到跟前才知道这火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些。四面都是火,尤其是南门处,不知道是火势太大烧倒了两边的房屋还是其他原因,反正林易秋看到的是整个南门已经在一片火海之中,倒下来的木柱砖瓦几乎将这个唯一的出口全堵死了。一个男子大约是这里的里正,正指挥着一些附近的人抬水灭火。可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他急得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什么时候起的火,老子怎么一点没察觉,天天叫他们注意火烛注意火烛,这是把老子的话都当耳边风了么!这要是被老子知道是哪个龟孙子不小心打翻了灯,老子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里正,这火势太大灭不了啊!”
有人提着个刚泼空水的水桶朝他叫。那里正回身揪着他的衣领,一张脸红中带黑,激动地吼:“灭不了也得给老子灭,里面还有好多人没走出来呢,花将军刚才冲进去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拉上你们陪葬都不够!”
那些人已经来来回回担了无数次水了,原本有些疲累,听到里正这话顿时一个激灵又精神了起来,动作甚至比刚才更快。林易秋看着这些人,又转头看着那越烧越猛的大火,再想到已经冲进火场生死不明的花无极,一颗心紧张得乱蹦。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锦绣坊已经整个淹没在火海里,不过因为锦绣坊相对独立,隔巷的其他建筑物倒是没事,林易秋原地转了一圈,突然有了主意。像花无极说的,这时最重要的不是救火,而是救人。她急步上前拉住那个里正,“快,让所有人的水都集中往这里泼!”
她指着一处。那男子望了林易秋一眼,又看了她指的那处。那里距离南门有点距离,前面的店铺大概最近要改建,四间的铺面只有简单的砖墙,而后面是一间低矮的房子,已经快烧尽了,火势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小了下来。里正突然明白过来了,望了林易秋一眼,赞许且激动,来不及多说,他手扬高一挥,“还有力气的全都拎着水跟我来!”
里正带领着那些人集中扑火,林易秋却走到了对面的商铺里。“谁是老板?”
这商铺的人都在参与救火,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提着个水桶从里间出来,“我是。姑娘,这会儿没功夫招待你做生意,明日再来吧。”
说完,匆匆要走。“等一下,我是想求你帮忙救火!”
话说刚才花无极披着一件湿衣便冲进了火场。锦绣坊里面是个大院子,可是院子却被很多人占用了,不是当仓库放着货物就是当柴房放着柴火,甚至有些直接当成了厨房,砌了炉灶,架着锅。总之没个空置的地方,外面着了火,又出不去,这些人便都往中间尚未着火的位置挤。中间虽然没有火但有烟,浓烟熏得一个个流着眼泪咳嗽。看到花无极进来,一群人像有了主心骨,“花将军来啦,花将军来啦。”
其中一个少了一只胳膊的中年男人走到花无极面前扑通跪下行了个军礼。花无极问那人:“顺子,清点人数,看有没有没从家里出来的。”
叫顺子的道:“清点过了,就差李头,可是他家那边火势太猛了,去了几人都冲不过去,还烧伤了。”
花无极眉头一皱,李头就是百灵的父亲,因为打仗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靠自己根本很难从火场中出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告诉所有人伏低并用湿布掩鼻避免吸进烟尘,再集合能行动的人,将场中易燃的东西都扔出去,哪怕是扔进火场都行,一定要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外面的人已经在救火,只要咱们在里面安全就一定能从火场里出去!”
说完,转身冲进了火场。顺子急得起身想阻拦,可是哪里还拦得住。只得回身按照花无极刚才吩咐去做。这院中原本有一口井,但不知道是谁往里面扔了好几块大石头,井水打不上来,顺子只好收集那些桶里缸里的水,所有令所有人用湿布掩鼻,又令几个有行动能力的将场中那些桌椅柴火,甚至货物都扔进远处的火场,只留下铁锅之类的让孩子们顶在头上。做完这一切,顺子和所有人坐在地上,火越烧越大,烟越来越浓,他们鼻里嘴里都是黑灰,喘气都困难了,再这样下去,真的只能等死了。他们目光透过烟火紧紧地锁定在某一处。那是李头的家,他们的将军在那里救人。那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时间过得很慢,像壶漏一滴一滴地数着过。顺子和所有人越来越没有力气,却仍紧紧地看着那一处。突然,他眼睛里又有了湿气。“花将军救出李头了!”
他向周围的人报告这个好消息。所有人都挣扎着坐直起来,欢呼了起来,像打了个大胜仗。花无极从火焰中弯腰走来,背上背着一个缺了条腿的中年男人。他将已经晕迷过去的李头交给了顺子,“他还没死,只是砸中的头昏晕过去了,叫醒他给他喂点水。”
“将军你烧伤了!”
顺子一侧头,看到花无极左边袖子烧掉了一大块,露出血红的皮肤来,不单是胳膊,还有脸上腿上,到处都可见烧伤的痕迹,而刚才他身上的湿衣却披在了李头的身上。花无极瞄了胳膊上的伤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没事,这下倒是让某些人能忙了。”
顺子有些听不懂,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赶紧叫上两人一起扶着李头到中间黑烟较少的地方。花无极掩着鼻蹲着身子环顾四周,火势比刚才更大了,就算在院子中央也感觉到烫肤的热浪,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中还夹着越来越重的浓烟。这样下去,就算不被烧死也会窒息而死。救火已经成了奢望,现在只能图突围了。可是如果没有突破口,他根本不能带着这么多伤的伤残的残顺利冲出去。他扫视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某一处。如果外面的人也能发现,那就有希望了,可是,外面的人能发现么?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所有人准备,咱们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