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漫漫快到正午才醒过来，下床拉开窗帘，就见外面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看落在厢房屋顶上的雪层厚度，应该是早晨的时候才开始下的。洗漱过后，黎漫漫裹了一件厚厚的红色披风，咯吱咯吱地踩着脚下的细雪进了前院。前院的雪这会已经被扫干净了，都堆在花坛旁边，地上只剩浅浅的一层。厨房里没动静，不过里头有浓浓的雾气，她推门进去，就见姜湛正从锅子往外面捡包子。“你一大早就起来了？”
姜湛回头，顺手捡了一个不太热的递过去，“刚蒸好，这一锅是萝卜馅的，尝尝。”
黎漫漫接过来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啃了一口，“我记得小时候，我妈每年过年前也会蒸好几锅的包子，吃不完就冻在屋子外头，能一直吃到年后去。”
姜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黎漫漫说的妈应该是那位养母，“以后你想吃，我就给你包。”
黎漫漫抬头看他一眼，心知他这是意会错了，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好，下一锅是什么馅的？”
“大嫂送的几斤酸豆角还没有吃完，下一锅包豆角馅的。”
黎漫漫本来还想再拿一个呢，闻言缩回手，“那我等着再吃一个豆角馅的。”
她说着起身把身上的披风给接下来挂墙上，“我烧火。”
两人新婚的第一天，就是听着门外传进来的簌簌落雪声，蒸了两锅的包子，又炸了一锅丸子，一锅藕合，顺便从早上吃到了晚上。结婚第三天是回门日，正好又是年三十。年礼都是备好了的，两个人一大早出门，照旧是先开车去接了姜老爷子，再去到黎家老宅过年。明真正抱着兜兜在客厅里跟崔红英说话，抬头看见穿着一身大红袄的黎漫漫跟姜湛手牵着手进来，弯眉一笑，“咱们新娘子回来了！”
黎漫漫松开姜湛的手先过去逗了逗还不会坐的小侄子，又抬头跟崔红英问了声好。崔红英看了眼扶着姜老爷子往旁边书房走的姜湛，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让黎漫漫坐下来，“怎么样啊这两天？”
“挺好呀，”黎漫漫落落大方地朝老人家点点头，“其实就跟以前一样。”
崔红英默了默，这年代婚前就跟男方同居不能说绝对没有，但也绝对不多。小孙女自个主意正，她也不好说什么，好在俩孩子也知道分寸，没有弄出婚前怀孕什么的。“漫漫。”
“哎？”
崔红英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还是嘱咐了一声：“你们俩年纪还小呢，就算现在结婚了，要孩子的事也不用急，再等两年也行的。”
孙媳妇这边虽然跟大孙子两情相遇，但也算奉子成婚，当初她还受了不小的惊吓，好在一切都顺利，大胖玄孙也得了。而大孙女那边和大孙女婿现在年纪也都是适合生孩子的年纪了，再加上两个人的事业也都已经稳定，要孩子的事情顺其自然就行了。她最操心的还是小孙女和小孙女婿。一个刚刚开始工作，去的还是研究院这种单位，她知道那些在研究院工作的，有时候忙起来能好几天不着家。一个还在学校上学，要毕业得等到明年。俩人要是这时候有了孩子，势必要花更多的精力到孩子身上。她左思右想，还是迟两年比较好。黎漫漫完全能意会到老人家的意思，她眨了眨眼，“奶奶，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有了就生下来，一个孩子我们俩还是能看顾得了的。”
崔红英看着脸上半年没有羞意的小孙女，听这话也知道小孙女心里是有盘算的，“反正你们俩心里有数就行。”
黎漫漫甜甜一笑。在老宅这边过了个团圆年，年初三小姑黎卿颜带着丈夫儿子，堂姐黎蓁蓁带着丈夫前后脚到的。宅子里顿时又热闹不少。家人们坐在一块也不用刻意做什么，就围在一起说说话唠唠家常喝喝茶，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倒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发生了件事。过年的餐桌上少不了象征年年有余的鱼，今天这盘鱼正好放到了黎蓁蓁面前。顾钊这边刚给黎蓁蓁夹了一筷子鱼肉，黎蓁蓁夹起来还没来得及吃到嘴里，偏头就是一阵干呕。登时就把桌子周围坐着的人给惊着了。崔红英是反应最快的，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地看向大孙女的肚子，“这是，怀了？”
明真拿手帕擦擦手，起身走到还在干呕个不停的黎蓁蓁身旁，往她手腕上的穴位上按了按，这才好了些。“我把脉看看。”
黎蓁蓁点点头，有些忐忑地看向自己手腕上搭着的那两根手指头。其他人都跟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顾钊更是激动地手指头都忍不住颤了颤，只好掐住大腿才勉强克制住。一分钟过去，明真睁开眼，朝黎蓁蓁笑了笑，又朝面前看过来的众人点点头，“确实是怀里，月份一个多月。”
黎漫漫坐在黎蓁蓁旁边，闻言笑呵呵朝她道喜，“恭喜啦堂姐！”
说着顺手把黎蓁蓁面前的那盘鱼肉给挪走了。“刚过年咱家就添喜事了，来，喝一杯吧。蓁蓁，你喝水，咱们碰一杯！”
崔红英举杯提议，众人忙把自己面前的酒杯给举起来，伸手捧在一起。黎蓁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这里面居然有自己的小宝宝了，眉眼顿时温柔了许多。黎漫漫扭头看见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看了眼她肚子。上辈子她一直觉得怀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现在看，辛苦是辛苦，但跟自己喜欢的人一块孕育孩子，却是有几分甘之如饴在其中了。自从知道自家媳妇怀孕，顾钊顿时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把人送到后院卧房休息之后，他还特意去找了明真，虚心请教了一番女人怀孕该怎么照顾，吃什么。当时姜湛距离不远，两人在这边一个教一个记，全然不知道不远处还有一个悄悄竖着耳朵听的。研究院这边是正月十一就开始上班，哪怕黎漫漫这是新婚，她也没准备再多请几天假跟姜湛过过二人世界。到了实验室还不是上班时间，不过实验室的众人都已经到了。见到黎漫漫的第一面就是一阵恭喜。杜月亮还笑着调侃道：“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这看着精气神更足了。”
黎漫漫笑着把手里装着喜糖和喜饼的小袋子递过去，笑着回道：“还有在家吃得多睡得多。”
杜月亮笑笑接过来，解开袋子捏了块喜饼吃了，“这倒也是，我这个年过得，又胖三斤。”
齐辉刚好在一旁路过，闻言也跟着笑，“月亮姐，你哪年过年不胖个三五斤，在实验室待上一两个月，就又瘦回去了。”
“说起这个，”杜月亮脸上笑容一敛，“我还有个想跟你们说一声。”
黎漫漫和齐辉对视一眼，又见方静和唐琦也跟着看过来，张轲和庄鹏也走过来，不过看两个人的表情，大概是知情的。宽敞的实验室里静了片刻，才响起来杜月亮的声音：“年前不是咱们研究院给四十岁以上的都发了张体检票吗，我跟张组长还有庄哥一块去的。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我肝脏这块有点小毛病，不能过度劳累，我回家跟我家那口子商量过了，准备从研究院调到学校那边教书去，教书还轻松点，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小毛病就呆在家什么都不干不是。这调职申请我昨天交上去了，估计差不多再有一星期，我就去京华那边报道去了。”
杜月亮这一番话语气听着轻松，但黎漫漫看着她眼圈都红了，就知道她说着一番话心里绝对是不好受的。众人面面相觑。不过这事也不好劝，毕竟实验室这边要忙起来是真的累人，诚然有人愿意为了喜欢的事业甚至能够去牺牲身体的健康，但更多的人还是惜命的。有命在，一切才有可能。张轲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开口道：“这事谁也想不到，不过教书也好，咱们就先预祝你们月亮姐以后会给咱们研究院送来一批批优秀人才，新鲜血液。还有，过两天，我准备在咱们研究院食堂给你们月亮姐开个欢送会，大家没事的都来参加啊！”
众人一致点点头。虽说研究院和京华大学的距离不算远，但是分属两个不同的单位，想要再见面就难了。杜月亮这一离开，估计很长时间都跟实验室的众人见不着面了。等到到了正式的上班时间，黎漫漫换好工作服就被张轲带到了杜月亮的办公桌旁。杜桥跟着张轲到杜月亮那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什么，这会再看杜月亮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的已经整理好的厚厚一叠资料，对自己的猜测也更确信了几分。果不其然，张轲开口说的就是：“漫漫，你月亮姐这一走，她目前负责的工作我原本是打算从所长那再借调一位研究员过来接手的，不过跟你月亮姐商量的时候，她跟我推荐了你。”
见黎漫漫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接着说道，“我听到这个提议，也认真评估了一下你目前的能力，虽然你来的时间不长，但从能力，上手程度，还有我看到的你的天分上看，我还是很认可你的。但是这实验室里每个人员的交接都是非常慎重的，所以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这三天我看你的接收程度，要是我跟你月亮姐都满意的话，那我也不用从别的实验室借调人过来了，以后你就接手你月亮姐接手的工作。”
黎漫漫抿了抿嘴没有第一时间就点头应下，直到被杜月亮轻拍了拍肩膀。她垂了垂眸，正对上一双满是温和和信任的眼睛。心神一个激荡，“我保证不让组长您和月亮姐失望！”
张轲和杜月亮听到黎漫漫这声保证，对视一眼，笑了。黎漫漫：“······”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瞬间突然有种自己马上就要进入水深火热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