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鐭进了洛阳城,去了耿继茂的存放宝贝的仓库看了看,那里面全是上等绫罗绸缎,各种玛瑙、翡翠、珊瑚、玉器、金、银、铜、漆古玩和各种名贵陈设。朱聿鐭笑道:“这个耿继茂真的是舍命不舍财啊。”
然后又来到靖南王府。此时军机大臣和李定国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见朱聿鐭来了,一起上前行礼。朱聿鐭笑道:“大家都辛苦了。”
高一功问道:“陛下,耿继茂悬梁自尽,他的家眷怎么办?”
朱聿鐭反问道:“国勋,你觉得怎么好?”
高一功做了个杀的手势:“汉奸余孽,一个不留!”
朱聿鐭又问李定国:“宇宁,你说呢?”
杀不杀汉奸,李定国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他在张献忠牺牲之后,就一直在和汉奸对战。李定国道:“陛下,微臣虽然和这个耿继茂交手甚少,但是和吴三桂交手却不是一次两次,他杀伤了不少我军的兄弟,我军也杀伤了他们的许多人马,从恩怨上而言,比将耿继茂一家杀得干干净净,以报仇恨。但是,杀一群老弱病残,陛下,微臣以为不祥啊。”
说到这里,李定国看了一眼朱聿鐭。历史上李定国的驻守对手是孔有德、耿继茂和尚可喜,但是朱聿鐭穿越,他自然就少了。“不祥?”
朱聿鐭问道:“哪里不祥?”
李定国舔了舔嘴唇,显得很紧张。他紧张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将必然不为人所接受。李定国又想了想道:“陛下,老话说得好,打江山难,这守江山更难。既然耿继茂已经死了,何必非要处置他的家人呢?现在咱们的江山还没有打下来,就这样的杀人,这不是逼着那些还在当汉奸的人和咱们拼命吗?当然,我军现在拿下关中问题不大,只要拿下了关中,而后进河北,轻而易举。可是进了河北以后呢?这帮子汉奸们为了活命,必然和我军死战,那必然是一场又一场的血战,在座各位,谁敢保证,在接下来的厮杀中百战百胜?”
高一功、田见秀当然听得出李定国这话中的话。李自成攻占了北京有什么怎么样?最后不是也失败了吗?郑成功问道:“宇宁将军,你说的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这种人的家眷不全部清理了,如何对得起战死的兄弟?”
李定国看了一眼郑成功,看了一眼郑成功这个靠着父亲的家业坐上延平郡王位置的膏粱子弟,道:“延平郡王的意思是为了战死了兄弟,为了给战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可以死更多的兄弟吗?如果我们能少死一些人不好吗?再说了,河北的建虏、百姓就不是我华夏子弟吗?一旦咱们杀了耿继茂的家人,汉奸们拼死抵抗起来,他们会比建虏更顽固。”
朱聿鐭道:“先帝有言,有发为顺民,无法为难民,这一条政策咱们必须继续。对于耿继茂的家人,让他们继续住在靖南王府里,明确的告诉他们,只要不跑,咱们就不法办。”
“不行!”
张煌言突然道:“决然不行,留下他们就留下了无穷的后患!”
“哦?”
张煌言的突然发话,让朱聿鐭有些没有想到,问道:“苍水,怎么不行了?”
张煌言道:“陛下,正如宇宁总帅所言,现在放了耿继茂的家眷,确实可以减轻我军北渡黄河以后的压力,但是灭了建虏之后呢?若干年后,这些小崽子们都长大了,他们会没完没了的往陛下的身上泼脏水,甚至他们麾下民间结成力量,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骑兵造反,覆灭我大明的社稷!”
朱聿鐭微微一笑,满脸不信的问道:“有这么邪乎吗?”
“有!”
“那你说说,到底有多邪乎。”
“秦二世怎么亡的国?”
“这个我知道。”
郑成功道:“不就是因为秦法暴虐,陈胜吴广起兵造反,引得天下大乱吗?”
“不对!”
张煌言决然的否定:“你们被太史公给骗了!”
郑成功是读过《史记》的,张煌言的话确实把他惊到了,微笑着摇头道:“张大人,如何连太史公所言,也不信了?”
张煌言道:“汉法全部继承的秦法,可是汉法之中没有‘失期斩首’这一法令啊!‘失期’最久的不过是罚没三副铠甲、三匹马,没有斩首的先例。并且陈胜吴广是遇到了大雨‘失期’,这更是在赦免的范畴之内啊!”
郑成功问道:“那为什么陈胜吴广会造反?”
张煌言道:“这事过去了一千多年,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请陛下和列为想想,如果没有汉王刘邦会怎么样?”
朱聿鐭道:“项羽分封了诸国。”
“陛下所言甚是,项羽是楚国余孽,秦亡之后,韩国、魏国、齐国、燕国、赵国、楚国,这些被大秦覆灭的国家又一一出现了,所谓的反对暴秦不过是六国遗老遗少们重新瓜分天下的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这陈胜吴广的事虽然说不清楚了,但这些乱世枭雄的目的只为了割地称雄。汉王一统天下之后,为什么要杀韩信,杀彭越、杀英布?因为他们也想割地称王,如果只说汉王杀韩信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那他为什么不将所有的功臣都杀了?张良的功劳比韩信如何?他甚至已经参与到汉王子嗣们的夺嫡之争中去了,这是皇家大忌啊,汉王为什么不杀他?因为张良没有要求割地称王?再说萧何,萧何的功劳比韩信如何?萧何是功臣,其他人都只是功狗,汉王为什么不杀萧何?因为萧何也没有要求称王,再看看被汉王杀了的功臣,除了韩信、彭越、英布,还有卢绾、臧荼、陈豨等人,那个不是割地封王的?这些人的功劳能大过张良萧何吗?简而言之,秦汉交替之时是郡县制和分封制的决斗,汉王除灭异姓王,吕后除灭刘姓王,这场决斗直到景帝平定七国之乱,才算是结束了。陛下,今天您宅心仁厚,放了这耿继茂的家人,等他的小崽子们都成年之后,陛下却垂垂老矣,待陛下百年之后,他们就不能再弄出个陈胜吴广吗?没有陈胜吴广,弄出个杨玄感也是可以的啊。陛下就不担心吗?今日里斩草除根,才是上上之策!”
郑成功听了张煌言的这番话,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此时这个大明朝中只有他一人是割地的异姓王。朱聿鐭思索良久道:“张大人,你的话虽然很有道理,我还是想多留些我大明的元气。就以方才说的去办,让他们都住在靖南王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