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广昌,看见的枯瘦如柴,扶老携幼,孩子偎依在母亲怀中喊冷叫饿,往南逃难的饥民就越多。不仅难民多,通往广昌道路旁的榆树都露出白光光的树身,朱聿鐭知道,这是树皮都被饥民剥去吃了。朱聿鐭一行人到广昌县城门口的时候,红日已经西坠。正要进城,一名兵士拦住去路,他打量了一番朱聿鐭等人,瞧得出朱聿鐭是个领头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石虎头上前道:“军爷,我们是过路的客商。”
那兵士冷着脸道:“我没有问你,我问他!”
朱聿鐭道:“我们是过路的客商。”
“从哪里来?”
“赣州?”
“你是赣州人吗?”
“不是,我是南阳人。”
朱聿鐭虽然是个穿越者,但是朱聿鐭生在南阳长在南阳,穿越者也是难改乡音,当然不能冒认赣州人。那兵士立刻紧张起来,将手一招,立刻围过来数百名兵士,道:“将这伙人抓起来!”
朱聿鐭道:“这位军爷,不能乱抓人啊,我们是好人。”
那兵士冷冷一笑:“你是好人?你的猪尾巴呢?”
朱聿鐭道:“我们又不是建虏,怎么会有猪尾巴?”
那兵士问道:“南阳如今在建虏的手里,如果你是南阳人,怎么会没有猪尾巴呢?”
“这……这没有猪尾巴难道不正常得很吗?”
那兵士道:“那就不正常!建虏早就放了话,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南阳被建虏占了,你既有发,也有头,显然是故意留的,为什么故意留头发?就是想来做细作吧!来人,都抓起来!”
朱聿鐭对这名兵士的分析比较赞同,忙道:“军爷,军爷,不要急,不要急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朱聿鐭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名兵士道:“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那兵士一把将朱聿鐭手中的银子打落在地,断喝一声:“拿下!”
到了这一步,朱聿鐭基本上对这个兵士的考验结束了,道:“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
那兵士一愣,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朱聿鐭,忽然笑道:“怎么,收买不了就开始充大个,想蒙混过关吗?”
朱聿鐭将隆武帝的传国玉玺拿出来,递给那兵士道:“那给你的上司的上司看,看了就知道了。”
就算那兵士没见过传国玉玺,也是听过的,他将玉玺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对左右的兵士们道:“兄弟们,看紧了,我去拿给千总过目。”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时间,那兵士领着一名千总甲胄的将官从城中小跑出来。兵士们或许不认识朱聿鐭,可是千总没有不认识的朱聿鐭的。那千总一看见朱聿鐭,急忙下拜行礼,双手将传国玉玺呈递给朱聿鐭,道:“卑职朱雀营千总蒯永胜拜见唐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场的兵士一见这面前这人真是大人物,立刻都下拜行礼。朱聿鐭道:“都起来了吧。蒯千总,这兄弟不错,他现在是什么职务啊?”
“回禀陛下,这位兄弟现在是把总。”
蒯永胜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朱聿鐭问那把总道。那把总回答:“回禀殿下,小人黄狗剩。”
朱聿鐭、龙映真一行人听了黄狗剩这个名字都哈哈大笑。“你在哪里加入的我大明新军啊?”
“回禀殿下,小人在湖州加入的。”
“哦,浙江人,你的家人呢?”
“都跟着殿下去赣州。”
朱聿鐭笑着对蒯永胜道:“他做事认真,提一提,让他当个守备吧。”
“卑职谨遵令旨。”
朱聿鐭道:“我有点累,带我去你的县衙立休息休息。”
“殿下请。”
蒯永胜将手一让,随即在前面领路。朱聿鐭问道:“广昌饥民这么多,你准备怎么处理?”
蒯永胜想了想道:“陛下,卑职进广昌的时候,广昌的仓厫里面什么都没有,听说是前任广昌知县逃走的时候,将城里的仓厫都搬空了,如今卑职的军粮都没有着落,卑职有心赈济饥民,却是无力。”
建昌的情况朱聿鐭是知道的,仓厫早已被红衣大炮轰得稀烂,哪里还有什么粮食,于是再没说话。进了府衙之后,蒯永胜急忙让厨房做饭。蒯永胜道:“殿下,卑职这里粮食确实不多,还请殿下恕罪。”
朱聿鐭将手一挥:“我们没什么讲究,有口吃的就行。”
徐元珊道:“殿下,小女子有句话不知当将不当讲?”
朱聿鐭道:“元珊……”朱聿鐭话一出口,立刻发觉自己叫错了,自己怎么能当着龙映真的面上称呼“元珊”呢?完了完了,这一下醋坛子要翻了!但是,“元珊”二字既然喊出了口,那就只能将做就做,如果现在改口,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元珊啊,有什么话就说,没有不能说的。”
徐元珊一听朱聿鐭称呼自己“元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龙映真,然后道:“这里这么多的饥民,要防着疫病害民。”
朱聿鐭道:“对,你这意见提得非常及时。那你说怎么办才能预防疫病?”
徐元珊道:“往水井里下药。”
“下药?”
朱聿鐭听了徐元珊的话一愣。徐元珊道:“殿下,小女子的意思是买一些亲热败毒的药,往广昌的水井里下,人无论走到哪里多要喝水,这样就可以预防疫病了。”
“这个办法好。”
朱聿鐭对蒯永胜道:“蒯千总,就按徐郎中的营去办。”
蒯永胜舔了舔嘴唇,苦笑道:“殿下,卑职的营中没有这么多银子。如今战乱,有的药铺都关门了,没关门的这药价也涨得吓人。”
朱聿鐭道:“我带了一点银子,你去买药,但是不买高价药,现在这个时候,哪个药铺敢发国难财,抄了他!”
蒯永胜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道:“卑职遵命。”
朱聿鐭道:“不过我也有话在前,你也不能乘机勒索这些药铺掌柜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知道吗?”
蒯永胜道:“卑职谨遵殿下令旨。”
“哎——”朱聿鐭微微叹了口气:“在这个乱世里能活着,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