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孙家的其他人,能离开的赶紧离开康县。”
孙楼沉吟之后,缓缓说道:“他们是无辜的,不能牵扯到他们,现在朝堂江湖格局微妙。”
“说不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爷,这件事情,万万行不得呀,没必要就因为几个陌生人,断送了咱们孙家,而且,老爷,我们不欠他们的,又是治病又是救人,若是没有我们,他们早就死了。”
孙楼听到这话,摇了摇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乃是江湖中人,岂能做那朝廷鹰犬?”
“这是道义,为了安稳,做出这样的选择,钱罐子,会骂我一辈子,在这康县,我孙楼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不用说了。”
那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孙楼直接抬起头,“收拾东西,赶紧滚蛋,连夜出城,这件事情,不可与任何人说,听到了吗!”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老爷,我不走,我知道,老爷与那钱正山,自幼相识,情同手足,后来因为他发国难财的事情,你们二人,闹的很僵,各执己见,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他苦笑了一下,两个人怄气了二十年的时间,谁都不愿意低下头,谁都不愿意承认错了,就这样一直斗着。“孙家乃是江湖世家,岂能做那朝廷鹰犬!”
“我乃孙家子弟,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我愿意陪老爷留下,不管朝廷是否会问责,生与孙家同在,死亦如何。”
孙家弟子,到了他们这一辈,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至于其他人,也不过是这康县的能够让他们安生,所留下来的客卿幕僚,并非是孙家的弟子,“让他们收拾收拾离开吧。”
孙楼明白,这件事情,朝廷一定会来,一定会问。没有任何的意外,他们不该死。“我这就去。”
这一夜,注定不平,孙楼坐在街上,看着那些人相继离开。“哎呦,你这是怎么了,真让人意外,知道斗不过我,把人都遣散了?”
钱正山听到手下的汇报之后,走到了街上,不忘了挖苦孙楼两句。“关你屁事?”
孙楼将大刀拿在手中,吓唬着说道:“你信不信,老子让你变成猪五花?”
“怕你不成?我钱家有不是没有人。”
钱正山坐在那里。直到天亮,孙家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虽说孙家有积蓄,但是毕竟比不上那钱家,这也算得上是分家产了。楚辞他们,也是骑着马准备离开康县,“多谢各位,我们走了。”
“日后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陈平安知道,楚辞根本不会理他们,所以,便是替楚辞道了句谢,两个人谁也没有理会他们,就坐在那里对峙着。“怎么感觉,孙家的人少了很多?”
“都走了。”
楚辞目光平淡,“走了?为什么?”
陈平安皱了皱眉头,感觉今天康县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几声喊叫:“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呀!哎呦!”
“咱家这马卖了,你们慢点!”
温郡主扭过头看了一眼西朗逸,“死太监,自己跑着走吧!”
他们没有理会西朗逸,这货怎么都能追上来。想来应该是王爷安排的人。“怕是明日,康县,便没有孙家了。”
听到这话,陈平安急忙勒住了马,“这是为何?”
“陈安王死在十八弯,你觉得,康县距离十八弯如此之近,朝廷追查此事,必然要先到康县,只要他们查下去,就一定会查到我们。”
“那时候,朝廷会怎么样?”
陈平安脸色大变,“他们救过我们,朝廷便会借口出手,有这个理由,灭了康县孙家,在试探江湖的反应。”
“所以,不管是追杀我们,还是杀孙家,都已经成为定局。”
“可他们人真的很好。”
小男孩低下头,在他眼中,好坏,其实很简单。“我们,走吧。”
陈平安心中十分的沉重,他们知道,他们就算回去,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既然孙楼选择遣散了家中的所有人,也说明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也预料到了自己的处境。“当是让人敬佩。”
陈平安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康县。“对于我们来说,他值得敬佩,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他们便是异类。”
楚辞神色冷漠,“他有生的机会,只需要将我们的信息,行踪,将陈安王死的事情,上报给任何一个庙堂当中的城郡,他们都能活下来,而且,甚至可能会被封为万户侯,坐镇一方。”
听到这话,陈平安不由得有些动容。“只是对他来说,有属于他的选择,怎能背叛江湖,入庙堂。”
楚辞说完,便是不在说话,陈平安叹息一声。“他们救了我们,却要因我们而死……”小男孩垂下头,一时间,心情乱七八糟。“到底,怎么才能,拯救这个世道。”
陈平安苦笑了一下。迷茫。总是有人,在前仆后继,以星星之火,照亮前行之路,他们没有回头,只能朝着前方走去。负重而行。这世道得有人来改变。总得有人,站出来。骏马驰骋古道,秃鹫翱翔戈壁,京城当中,有人沿着皇城,步步丈量,天下无言沉默,天上的太阳,就矗立在那里,照亮了整个世界,却照不亮那心中的黑暗,更照不亮背负黑暗而前行的人。时间流逝,两日之后,康县。孙楼坐在那里,整整两天的时间,就守在城门口,坐在那里,钱正山自然也不肯认输低头,也坐在那里。这两天的时间,除了睡觉,两个人的争吵,就从来没有停止过。终于,今天,又是有人入城。那是一位老者,身形佝偻的老人,他拄着拐杖,一步步的走进了康县,“陈安王,怎么死的。”
迎接他的是沉默。“杀陈安王的人,便是朝着你们康县来的,有人见过他们乘坐的船,停在了你们康县的码头,据我所知,你们康县,很少会有生人往来,这几天,来过谁。”
老者的声音十分的沉稳。“不知道,没见过。”
孙楼笑了笑,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可是,就只来了一个人,这得是有多瞧不起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