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洛阳,皇宫。虞帝李乾结束了早朝后,散退了左右,仅带着洪公公,穿过御花园,走进了一间不为人知的宫苑。这所宫苑没有宫殿,甚至连宫楼都没有,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一块菜园子,一座茅庐。若不是抬头可见未央宫,恐怕走到这里的人,都不会意识到这是皇宫。这样一间特异的院子,养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正乃是虞国军师孙明山所居。虞帝李乾特地为他建造的养老院。这个天下,除了他孙明山,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享受如此待遇。“不在?快快,快点,待会要被他发现了。”
李乾东张西望,见没有人。领着洪公公就小跑溜进了菜园,冬天的萝卜最甜,要再弄一只鸭子……鸭子?“你拔萝卜,我去抓鸭子。”
李乾转到鸡鸭舍,瞄准一只又肥又胖的,狠狠的摁了下去,但这也惊动了鸡鸭。嘎嘎乱叫。“陛下,万万使不得,那是下蛋的鸭子!”
孙明山急忙跑了出来,不看也知道是李乾。别人不敢来这里。咔嚓!李乾故意用力一扭,掐断了鸭脖子,舔着笑脸,“明山,这可不怪我,它太脆弱了,反正都死了,炖了吧。”
孙明山能怎么办,都已经被他掐死了,这要扔了,也确实怪可惜的。“炖吧。”
“老东西,交给你了。”
李乾高兴的像个孩子,把鸭子扔给了洪公公,就等着吃。“陛下,请!”
孙明山邀请李乾进屋,里面也没有什么家具,跟普通人家没两样。他不是清贫。李乾曾经问他,“你要什么没有,干嘛要痴迷这一间茅屋?”
孙明山说,“我要什么陛下都会给,为什么不能要一间茅屋?”
实际上。李乾心里清楚,孙明山是杀人太多,不敢享受富贵,所以画地为牢,把自己囚困在这方寸之间。孙明山泡上一壶茶,随口说道:“陛下此番前来,是有事吧,为的皇孙?”
“朕又不止他一个皇孙,你怎么肯定就是李怀?”
李乾反问道。孙明山一笑,“我也没说是李怀,陛下您自己说的。”
“我又上了你当!”
两人相视一笑。李乾接着说道:“跟你算的差不多,李怀在渭水河上被伏击,王纯阳出手救了他。”
孙明山摇了摇头,“就是用李怀当诱饵,这一招实在太冒险了,他要真出了意外,这……唉,还好没事。”
李乾不以为然,傲然的说道:“不经历一些大风大浪,他怎么会成长。”
“陛下,要是下次还有这种事,能否跟我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咱们可是在他身上压了重宝。”
孙明山恳切的说道。李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压宝是你们决定的,朕当初可没答应,现在后悔也来得急。”
“陛下……”“算了,不说他了。”
李乾并不想花太多心思,浪费在李怀身上。尤其是太子死后,他几乎都不容许有人在他面前提李怀。“虽然被王纯阳搅了窝,朕的人总算是安插进去了,你说这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李乾问道。孙明山摇头,“不能!”
“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
李乾刮了他一眼。孙明山仍旧坚持,“他们的势力不可小觑,杀是一定杀不尽的,我斗胆建议陛下,还是弄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杀皇孙的好。”
啪!李乾狠狠一拍桌子,怒声道:“他们杀了朕的太子,朕给自己儿子报仇,难道这都不行吗?”
“行!”
孙明山重点头,“但要搞清楚,是谁杀了太子,陛下有证据证明,就是他们杀了太子吗?”
“你……”李乾怒指孙明山,“整个朝廷,文武百官加在一块,都没有你孙明山一人胆子大,你竟然敢质疑朕。”
孙明山毫不避让,昂起头说道:“我只不过是说实话,陛下要不喜欢听,那我也没办法。”
“你还甩小性子,你幼不幼稚。”
李乾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他的布局已经完成,现在想收手也来不及了。孙明山叹了口气,“皇孙怕是又危险了。”
“这怎么也能扯上他?”
李乾不是很明白,把这些刺客除了,他不应该更安全吗?孙明山解释道:“陛下杀不尽乱贼,乱贼必然报复,洛阳他们不敢来,凉州还不敢去吗?”
“这才是你阻止朕的原因,你从始至终的一切打算,都是为了保护他,你可以告诉朕,你为什么这么看好他吗?”
“难道朕其余儿子,都比不过他?”
李乾这一问看似只是问李怀的优点,而他最后补充的一句,暴露他的心思。他这是试探孙明山,谁最适合当储君。孙明山默默的低下了头,沉吟了半会,抬起头直视着李乾双眼,说道:“太子逝世,弟优则立,弟不恭,当立皇孙,皇孙配得此位!”
“混账!”
李乾真是要被气疯了,要是太子没死,孙明山这么说没事,他这个位置,本就是帮太子占着的。太子继位,李怀就是新的太子。问题是太子死了,再坚持让李怀当储君,他的那些叔叔会怎么想。李乾也不认为李怀有这个实力。“这种话,朕只愿意听一次,孙明山,望你好自为之。尽早换一个对象,只要是你选的,朕都会考虑。”
李乾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能从他剩下的儿子里面选,绝不能搞隔代传承。隔代传承实在太危险了,稍有不慎,那就是同族相残,天下大乱!孙明山不再说话,沉默就是他的回答。“鸭子炖好了!”
洪公公端着热气腾腾的鸭子进来,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又后退了一步。“你跑什么跑,杀人家的鸭子,还不给人家吃一口,这像话吗?放这,再取一壶酒来。”
“遵命!”
洪公公把鸭子放下,便去取酒了。李乾脱掉半边龙袍,看到孙明山那一张苦瓜脸,扬了扬筷子,“朕不就是说话声音大了点,你生什么闷气。不提了,吃鸭子,凉了不好吃。”
孙明山二话不说,提起筷子就开抢,一边抢一边说,“我要是赢了,希望陛下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李乾试探的问道。“赢了再说。”
“你耍赖,朕都没说开始。”
……洪公公抱着酒进来,就看到两人像是疯了一样,直接用手捞鸭肉,疯狂往嘴里塞。风卷残云一般,一只鸭子飞速消灭,然后就开始数鸭骨头。“一、二、三……十七!”
“二、四、六……十八!”
胜负已分!李乾双手叉腰,“说吧,你要朕答应你什么?”
扑通一声!孙明山双膝落地,把头重重磕在地上,肃声说道:“恳请陛下赐凉王斧钺!”
李乾就知道他一定会提出一个过份的要求,但没想到会这么过份。斧钺并非指斧头和钺,而是一种权利,斧钺乃是军权和统治权的象征。李乾如果答应了他这个请求,那除了皇帝,再没人能管的了李怀。凉州境内的一切都由李怀自己说了算,包括募兵,治军,征讨不义,刑罚,都是他的权利。凉州可视为一个小国!“朕赐他槊,允许他对外用兵,使用刑罚。你也不要再讨价还价了。”
李乾当即给拍板。“谢陛下!”
孙明山欣然接受。李乾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好你一个孙明山,你故意提出一个朕不能答应的请求,实际就是为他求槊,朕中了你的计。”
孙明山抬起头来,不掩饰的说道:“我要求槊,陛下怕是只肯给鞭了。”
鞭仅仅有刑罚之权,对于一位亲王来说,有或没有,那都没什么两样。槊不一样,对外用兵,那就得有兵。李怀只要不笨,利用好这一点,养十万八万兵马,没有任何问题。李乾离开之前,回过头来问他,“凉州贫瘠,你认为他有钱养兵吗?”
孙明山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他若能治理好凉州,收服北地郡,妥善经营,凉州遍地都是兵马。”
“你对他的期望太高了!”
“我信他,并且信了他十七年,今后也会继续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