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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满载而归(1 / 1)

十二月初六日,威海卫鹰嘴港。  海港码头静静停泊着三十多艘大型福船,远处渤海海面上,浮冰漂动,三两孤帆隐没在波涛间。  码头上响起一片竹哨声,正在觅食的海鸥纷纷飞离海滩。一队队战兵在港口集结,骑兵远远散在两翼警戒。  一丈七尺的总兵令旗高高飘扬在码头上空,红底白字的大旗下面,登州府、威海卫一众官员在巡抚袁可立簇拥下,纷纷赶来码头为平辽侯践行。  刘招孙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和他们一一告别。  须发花白的袁可立站在码头上,旁边两个家丁搀扶,苍老而无助。  三日前,监军张体乾给京师发了塘报,将他们在登州的所见所闻禀报给司礼监和皇帝。朝廷开始对登州巡抚起疑,陆续有言官弹劾袁可立守城不力,纵容闻香教劫掠文登,又结交武将,有不臣之心。  就差直接点名袁巡抚和平辽侯一起造反。  若非朝廷缺乏边才,这位历史上明末四朝元老,在泰昌元年的冬天就要被罢官问罪了。  刘招孙笑眯眯望着袁可立,老袁是被自己拉下水的,刘招孙觉得自己现在有义务保护这老头。  平辽侯想要把袁可立召入麾下,他认为袁可立的才干,远在康应乾袁崇焕等人之上,是一位真正能够统领全局的大才。  不过,像袁可立这样的老臣,儒家信仰忠君爱国早已渗入骨髓,让他公然背叛朝廷,显然是不可能的。  还需等待时机。  平辽侯命令留守登州的情报局队员,让他们注意加强对袁巡抚的保护,若朝廷派遣缇骑过来,可以指挥战兵直接斩杀,平辽侯判定,裴大虎必是被东厂杀了,否则不会这么久还不回文登。  虽然现在还不能直接造反,但这种特情搏杀还是可以搞一搞的。魏忠贤敢对裴大虎下手,刘招孙就敢杀锦衣卫。  “袁巡抚保重,明年再见!”

刘招孙拜别袁可立一行,走过舢板,登上福船,康应乾、乔一琦、邵捷春等人紧随其后。  骑兵拉着战马,踏着舢板,小心翼翼登上福船。  最后一批离开山东的骑兵,共有八百骑。  平辽侯本计划带他们穿越辽南地峡,从陆路返回辽东,和祖大寿吴襄打打交道,顺带去天津卫拜访一下那个已经好久没见的岳父大人。  上个月,刘招孙收到杨镐从天津卫发来的家信。在信中,杨镐向女婿介绍了他担任天津海防道后的情况,字里行间,能感觉到岳父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估计捞了不少银子。  杨镐叮嘱女婿,让他收敛羽翼,不可过分张扬,屯田扩军都要悠着点,天津那位吕同知一直在找人弹劾刘招孙。最后,杨镐希望明年开春后,刘招孙能带杨青儿归宁,去天津看看他,老人家很久没见到自己女儿了。  刘招孙将书信带在身上,回去给杨青儿,她也很想念父亲。  平辽侯越发为岳父安全担忧,担心东厂番子为了立功,狗急跳墙对杨镐下手。开原和京师矛盾越发尖锐,杨镐夹在中间,早晚会成为牺牲品。  孙传庭派人发来塘报,说是近日夜不收在抚顺发现大量建奴哨骑,隔三差五爆发斥候战,每天都要死两个夜不收。  浑河血战两年不到,黄太吉又要搞事了。  辽东是根本,山东只是枝叶,平辽侯不敢耽误,决定暂缓去天津,立即赶回。  最后,只能希求岳父吉人天相,能坚持过这个冬天。  ~~~~  三十二艘大号福船满载而归。  每艘船都吃水很深,船弦几乎与海面齐平。  在北风助力下,船队缓缓驶出港口,劈波斩浪,向渤海深处前进。  旗舰飞龙号阁楼上,刘招孙翻箱倒柜,找出金虞姬留在书柜里的一大叠书稿,他听朝鲜丫头偶尔说起过,想写南宋岳武穆的故事,刘招孙几次想看,金虞姬都说还没动笔,原来草稿竟藏在这里。  刘招孙细细翻看,发现都是些人物小传,故事主线还没开始铺垫。  “青蛇……法海……秦桧……”  正饶有兴致对着,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康应乾站在门口。  “平辽侯还有此雅兴?咱们马上就回辽东了,听说孙传庭袁崇焕又招了三千多个新兵,咱还有多少银子,够不够用……”  刘招孙呵呵一笑,收起金虞姬的草稿,拍了拍康应乾肩膀:  “走,去舱底看看!”

~~~  康应乾走下船舱,望着遍地白花花的银子和粮食,嘴巴半天没有合拢起来,稀疏的胡须像风吹柳絮不住颤抖。  福船底层的压舱石都换成了银锭和粮食,堆了满满一层。  在过去的三个多月时间里,开原就是这样把闻香教、孔府的两百多万两银子,两万多石粮食,一船接一船的运回辽东,运回开原城中。  康应乾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银锭,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好啊,好啊,平辽侯,这下有钱了!”

刘招孙抓起一锭白花花的银锭,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又把重新扔回银堆。  “是啊,有钱了,只是不知山东让这蹂躏一番,明年又要饿死多少人。金虞姬,你在文登要好好的……”  康应乾根本没听到刘招孙感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银堆后面一株红褐色的珊瑚树上,那珊瑚树一看便是极品,他估摸着是从孔府搬出来的,心中大喜,连忙上前,一边抚摸珊瑚树,一边喃喃道:  “乖乖啊,这怕是皇宫内库也没这样的宝物,这颗珊瑚树可以换多少瘦马,不,老夫是说可以养多少战兵!”

~~~~~  十二月十二日,平辽侯率三千人马,在金州登陆。十五日,大军赶往抚顺,在瓮城休整一日。  孙传庭还在开原镇守,暂时不能回来,刘招孙带人在抚顺城中视察一番,听了抚顺民政官对这三个月时间招募流民、练兵的报告。  四个月时间,抚顺又新增战兵八百人,收纳民户一千多户,驻守的战兵总数逼近四千。  考虑到辽东人口稀疏,远比不上山东,平辽侯孙对抚顺的爆兵速度颇为满意。  他对孙传庭的才干更加欣赏,勉励抚顺官员一番后,次日率兵继续北上,前往铁岭。  当日,袁崇焕拜别平辽侯,率第五千总部部分兵马,从抚顺向东,赶回宽甸。袁都察离开宽甸将近四个月,宽甸那边早堆了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回去解决。  比如吴阿衡在皮岛舰船所需的粮草,本由宽甸负责供应,圆嘟嘟已经拖欠几个月了·····  大军抵达铁岭,铁岭文武官员出城迎接。经过去年斩杀贪腐官员,调换将官,铁岭守军没有再发生类似问题。  去山东前,铁岭归邵捷春管辖,他在铁岭的官职为铁岭兵备道,兼任卫所指挥使。  辽东人才匮乏,平辽侯恨不能把一个人劈成几半用,他想着等以后控制威海卫水道,大量关内百姓涌入,便可招募到足够多的人才。  可惜邵捷春长于军事,短于民事,他治理铁岭半年,铁岭民政几乎没什么建树,商业没有进一步发展,屯堡没有新建,战兵倒是招募了五六千人。  后来钱粮不够,不得不又遣散了三千人,平辽侯对此事颇为恼怒,恰好赶上闻香教暴乱,也没追究邵捷春责任。  作为军中鹰派,邵捷春主张立即和辽镇开战,抢占辽南,然后率军入关,攻占京师。  平辽侯把他安置在铁岭,此地距离开原最近,为的就是方便管控。  如果把他放在抚顺或是清河,估计早就和辽镇干起来了。  望着城中萧索的商业,刘招孙暗暗下定决心,过些时日便要换个合适的民政官来铁岭任职,专门负责铁岭的商业和屯垦事务,把邵捷春撤下去。  邵捷春既然热衷打仗,便安排他去当个千总,专心去打仗,照现在爆兵速度,第六、第七千总部又要建成,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马上开原军的将领又要不够了。  “辽东苦寒之地,人还是太少了。”

~~~~  平辽侯率军离开铁岭,继续向北进发,次日抵达开原。奔波四个月,从盛夏到隆冬,辗转数千里,终于回家了。  诰命夫人率留守开原的官员们在南城迎接平辽侯。  四个多月不见,杨青儿又长高了些,她穿着件花钿绣袄,身形挺拔,亭亭玉立。  杨青儿含情脉脉,刚要开口,就被夫君一把揽在怀中。  康应乾乔一琦几个早见惯了平辽侯这样,都把头扭到一边,假装没有看见。  刘招孙拉着杨青儿纤纤玉手,扶夫人上了马,两人并辔而行,沿着护城河慢慢往前走。  “这些时日,夫人在开原辛苦了,孙大人在塘报里说,夫人在商会兼职做了账房,帮着南货店核对账目,每隔几日还在街头施粥,救活流民,夫人真是我的贤内助。”

杨青儿听夫君夸奖自己,笑颜如花,她知刘招孙最爱金虞姬,本无心争宠,只是见夫君一人劳累过重,想给夫君分担一些。  “奴家闲着也是闲着,能分担一些当然是好的。”

杨青儿嫣然一笑,望向周围,见金虞姬不在,猜想到她应该是在文登养胎,眼下夫君一人回开原,正好可以好好陪陪他。  开原又有了些新的变化,城池周边新建了九座屯堡,屯堡内住着近招募的流民。  城内街道变得更加宽阔,更加整洁,城内商贸比几个月前也更显繁华热闹。  刘招孙牵着杨青儿小手,在卫兵簇拥下,一路向总兵府走去。  ~~~  休息一日后,平辽侯便不顾鞍马劳顿,亲率五百精骑,奔赴辽北,与孙传庭汇合,驱逐那里正在出现的越来越多的建奴哨马。  十二月二十日,开原西北靖安堡堡外。  平辽侯带着孙传庭走上一座小坡,望向远处正在缠斗的双方哨骑,疑惑不解道:“黄台吉想干什么?他难道不知本官已经回来了吗?”

孙传庭头戴铁盔,指向西北便升腾的烟尘,:  “平辽侯,这已经是第十天了,哨马越来越多,你看,他们战马羸弱,并不比咱们强,打不赢就走,明显不是和我们决战的。不知道黄台吉想干什么。”

前方百步之外,十几骑背插蓝色小旗的哨马,正被数量不到一半的开原骑兵追杀。  平辽侯望向这些老对手溃逃的背影,摇头叹道:“这是镶蓝旗的马兵?没想到竟弱成这样了。不知济尔哈朗死了没有?”

“小冰河来了,黄台吉失去辽中大片耕地,又被咱们截断走私,没有粮食,很难撑过这个冬天,所以才铤而走险,先不管他。”

孙传庭不知道什么是小冰河,正要询问。这时,背后传来哨马疾驰声。  一骑精骑奔腾赶来,距离平辽侯二十步时,被中军卫队卫兵拦下。  刘招孙认识此人,知道他是布尔杭古麾下哨马,喝令卫兵让开。  “平辽侯,奢崇明反了!土司兵屠了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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