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刘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妈妈和赵梦坐在炕沿上，赵梦憋着笑。楚玉香板着脸道：“你睡到明天早上呗？睁开眼睛干什么？”
“我说了不去，等我干什么？”
刘汉纳闷。楚玉香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姐姐不能去了，让我和你一起去！慕风已经来了，在外面等着。”
刘汉明白了，赵大鹏没憋住，姐姐抗日不坚决。“姐姐吃饭了吗？”
刘汉问。“放心吧，我喂的。”
赵梦笑说。楚玉香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女儿自愿的，但还是为这条路叹息，只希望女儿事业的回报，足够补偿她的家庭缺失吧。刘汉盘算着，那女人看到他不可能没有反应，认不认识都一样。他又问：“爸爸呢？”
楚玉香这次反倒笑了：“他也不去，他说船长不能干水手的活儿，宁肯去厂里加班。”
刘汉哈哈一笑：“好，把那一对儿民国瓷器带着。”
“昨天就送去了，等你说。”
楚玉香瞪他一眼。刘汉一看妈妈这是心中有怨啊。他再不敢说话。穿好衣服，和妈妈出了门。慕风立刻跳下三轮车，从兜里掏出一叠钱说：“这两天收入1470元，苏月说你肯定钱不够花，又拿出一千分红，这是给你的九百。”
楚玉香倒吸一口凉气，真的这么赚钱啊。刘汉随手揣起，道：“记得告诉苏月，女工的工资按周结算，每个星期二开工资。”
“好。”
慕风很佩服，大哥果然大气。更让他高兴的是，慕清的销售收入非常可观，一早上就赚五十，这么干一个月得赚一千五，什么工作能比这赚钱？真给她安排工作都不可能去了。刘汉和妈妈上了三轮车，慕风蹬着三轮一路飞驰。“对了，这几天没有一等品吗？”
刘汉问。“没有。不会有一等品了。苏月告诉那些女工，不要为了多赚一毛钱放慢速度。追求质量，得不偿失，不如多做一条二等品赚的多。姐姐也觉得苏月说的对，就算做出一等品，我们加价五毛，销售再提价，这就有点高了。不如都是二等品，零卖都是四块钱，就像物价局定的一样。”
刘汉哑然失笑，苏月有主见了，很好，这个年代不需要质量。便宜就好。细节没人讲究。有跳针算什么？跑歪了算什么？还有别的选择吗？……三轮车到了大姨家，娘家人已经到齐了，迎亲的还没来。五个姨两个舅舅，再加上各自的老公老婆孩子，大大小小，乌压乌压，这通寒暄热闹。楚玉香心中感慨，难怪儿子看不上这些亲戚，上次火葬场一别，还没人对她这么客气，因为那时候没人知道她老公当厂长，更没人知道赵至臻翻身，都避之如瘟疫，生怕她借钱。现在再见面，个个都说她不分钱是不合理的，都要把钱给她。楚玉香一个也不要，但哪禁得住这么多人满腔正义，都硬塞她兜里。唯一没客气的大姨，她昨天就给过了。雪中送炭的没有，锦上添花的不缺。刘汉只是笑吟吟的看着。终于，废话说完，大姨楚玉芝问：“老二，怎么刘硬没来？”
楚玉香还没开口。刘汉接口道：“姐姐受了伤。昨晚去看电影，被四男一女拦住，当场打了起来。”
众人顿时义愤填膺，纷纷谴责。王小刚杀气腾腾地道：“二姨，无论谁干的，我替刘硬妹妹平了！”
他说这话可没人敢当吹牛，王小刚身高一米八，额头一道疤，那是十七岁的时候扒火车摔的，现在当然不干那事了，但也没工作，却从不缺钱，打群架一嗓子能叫来百八十，看着就绝不是善茬儿，打架就是吃饭，吃饭就靠打架。楚玉香笑道：“你可别惹事，那四个男的抓起来了。”
“抓起来也不行，等放出来继续揍。”
王小刚不依不饶。王小丹穿着新娘装，认真思索着，突然插了一句：“刘汉，那女的长什么样？”
“很年轻，很漂亮，烫着大波浪，穿着布拉吉，一米六五的样子。”
王小丹微微变色。王小刚紧跟着问：“你认识？”
小丹有些惴惴：“陈烟昨晚也去电影院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没有理由啊，二姨不是说，刘硬妹妹是小土坎的吗？怎么可能认识陈烟？”
整个场面顿时落针可闻。小丹的对象叫陈涛，陈涛的妹妹叫陈烟。刘汉笑了笑：“那陈烟问没问过，我家的事情？”
王小丹的脸色难看了，尴尬地道：“她打听过，我也没当回事，这不很正常吗？”
众人也都觉得正常，刘汉这种背景的亲戚，有人问不很正常吗？然后纷纷说是巧合，我们都被人问过。王小刚却没动静了，暗骂狗日的陈烟，太让老子下不来台了，刚才还牛四射的要日龙日虎，这刚找到人，怂了。不闭嘴说什么？继续喊号子？万一真是呢？刘汉只是笑笑，安慰小丹说：“也许不是一个人。”
楚玉香虽然心中不满，还是说了一句话：“如果是就算了吧，反正已经进去四个了，别再闹了。”
众人还是接不上话，尴尬着，怎么说都不妥。小丹却赶紧道：“二姨你放心，如果真是，我让陈烟去给刘硬妹妹赔罪，我估计没什么大事，大概就是走路撞一下，对了，刘硬妹妹不是一个人看电影吧？”
楚玉香点头：“和她对象去的，都在我家躺着呢。”
众人顿时脊背生凉。全躺下了啊。那个对象什么背景还不知道，能是普通人家吗？王小刚感觉这事挺麻烦，那四个流氓肯定放不出来了，只是找不到陈烟而已。但现在刘汉知道了，就算当面给二姨面子说几句漂亮话，背后让井方找点别的事，一下子就进去了。哪知道，刘汉根本没想背后下手，他云淡风轻地笑道：“如果是，我也没别的要求，让陈烟去看看我姐姐，当面说开就过去了。但如果她不去，我只好让慕风带她走了，我打赌陈家加起来都不是慕风的对手。”
王小丹越发尴尬了。众人恍然，原来带慕风来是这个意思，这不等于说刘汉早知道陈烟干的吗？王小刚越发觉得灰头土脸，刘汉公开喊号子在妹妹婚礼上把人带走，这绝壁是不给他面子，都不问他怎么办，可他一句话都没法说。人家是挨打的，背景还那么深厚，只是丑话说在前，赔礼道歉都不去，谁也说不过去。王小刚只能给自己找个台阶：“我给二叔打个电话，问问那四个怎么处理的。”
说完他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