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足足折腾了一个星期才完成了他的杰作。在一天晚饭后,老陆在全体舍友面前展示他的新发明。班长和大只广本来每天晚饭后都会结伴出去散步,然后再上灯光球场打篮球。这次看到老陆终于把捣鼓了多时的东西拎出来展示了,就破例留下来观看。老陆从床底下抽出一枝黑油油的短棍给杨丹龙。这枝短棍全长三十公分左右,大半截包上了耐磨的黑胶皮,分量不轻,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这是甩棍?”
杨丹龙问道。“恭喜你,签对了。这就是天才的发明家陆亭轩最新发明的无敌甩棍。”
老陆得意洋洋地说。“无敌?我倒想好好见识下怎么个无敌法。”
班长有点不相信,大只广在旁附和。杨丹龙摸到棍尾有个凹下去的半月形旋钮,正要用手去拨,老陆就连忙伸手制止,他说:“这个旋钮无敌甩棍的保险。我新发明的甩棍的威力太大,必须要加个保险才安全。使用前要先打开保险,才能启动甩棍的自动出棍功能。”
“是不是真有那么牛叉啊,老陆,你还是赶紧给大伙表演一下吧。是驴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大只广阴阳怪气地说,一脸的不相信。老陆嘿嘿一笑,从床底下拿出一个被废报纸包着的物体。打开一看,原来是个花岗石圆球。可能是他从某个装修建材废料堆中捡来的吧。老陆在阳台的地面上把圆石球放好,叫众人退后几步,先旋开那个保险,然后双手举起甩棍笔直地对准石球,一按开关,众人只见甩棍以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前伸出一米多,“呯”地一声巨响,将石球在原地打成碎片。碎片扇形向前喷射而出,洒得阳台上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石粉特有的呛人气息。隔壁几个宿舍的人听到“呯”地巨响,都紧张地跑到宿舍门口探个究竟。班长赶紧出来打掩护:“没事没事,大只广新买的打火机掉地上爆炸了。”
同学们这才将信将疑地离去。大家回过神来,都对老陆的新发明大为叹服。杨丹龙恍然大悟地说:“自动出棍时,石球原地不动,却被甩棍当场打了个粉碎,可见这力量何等霸道,你拿来的那套迷你气液连动组件大概就用在这上面了吧?”
“没错!”老陆得意地说:“在所有机械中,液压的力量是最强大的了,所以才有万吨水压机之类的巨型机械。不过液压的速度一般比较慢。我利用气液连动的原理,将压缩空气或干冰作为动力,就能使甩棍又快又猛地连续自动出棍。”
“陆亭轩!你还是别得意忘形了吧。”
班长沉着脸说:“以后不许在宿舍里试验这些危险的发明。还有,宿舍里最多只准搞搞纯机械的东西,绝对不能把火药、汽油等危险品带来。否则,小心我向学校报告。”
“是、是、是。”
老陆额头冒着冷汗,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他大概也觉得这些东西确实危险,要是惊动学校甚至警方就麻烦了。“还有!”班长接着严肃地说:“你看你把阳台搞成什么样了,到处都是碎石片,连刷牙的杯子里都落了不少石渣。我作为班长兼本舍舍长,罚你搞一个星期宿舍卫生,现在就开始。”
“不是吧!”老陆大受打击,只好拿起大扫除的工具,愁眉苦脸地忙着搞卫生去了。每当《机械英语》这门枯燥至极的课程上课的时候,老陆就会端端正正地坐在课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看(其实是盯着雷老师看)。作为老陆的同桌,杨丹龙很是好奇:只有在雷老师面前老陆才会表现得像个品学兼优的四眼好学生。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老陆才没有那种特有的猥琐又颓废的神气,满脸的阳光灿烂,很难将此时的他与一个资深爱情动作片爱好者、常出入不良场所的不良青年、脑子里老是稀奇古怪发明的怪人联系在一起。老陆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他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成为了雷老师钦定的科代表,从此多了不少在雷老师后面做跟班的机会。没过多久,老陆就有了一个在雷老师面前大大表现的机会。学校的老医学大楼购置了一批先进的进口设备,有些外文的说明书和铭牌需要翻译并录入到学校的数据库中。雷韵彩负责这个工作。由于时间短,任务紧,懂英语女生们又偏偏不肯到这个偏僻阴森的旧楼来帮忙,雷老师只好老陆和杨丹龙这对同桌来帮她录入,让工作的进度快点完成。老医学大楼离最近的新教学楼都有近一公里,途经一片荒凉的小树林。此楼已经很少使用了,只堆放了一些人体标本和老式教学器材之类的物品。整幢楼是老式的四层砖混结构,外墙刷成一片屎黄色,由于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的墙皮已经脱落,斑斑驳驳的大煞风景。设备都安装在一楼。一楼的层高较高,有四米左右,前后两壁各开了一排高高的拱形铁制雕花大窗。内部最近翻新过,内墙刷上了白乳胶,水电全部换新的,天花板上的破旧吊扇干脆拆掉,改用中央空调系统保持恒温恒湿。一楼原来可能是食堂或礼堂,是一个大通间,左半部分砌了几道墙,分为几个相通实验室,右边还是空荡荡的,只用一些轻质板板隔出几个小小的格间,用作办公室。雷韵彩的临时办公室在其中一个格子中。这个临时工作大概要花半个月的业余时间,每天吃完午饭,老陆和杨丹龙就不上晚自习,背上书包,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穿过稀稀疏疏的小树林,走进那幢外墙斑驳的老旧建筑,忙到快十二点才回来宿舍冲凉睡觉。两人除了帮雷韵彩录入数据外,还帮着医学院的钟教授打打下手,做点搬运、打扫之类的杂事,累得腰瘦背痛。那个钟教授是个地中海发型的半秃子,据校间传说他很色,在医学系素有妙手淫心之名。老陆和杨丹龙都不情愿为这老色鬼做事,可又想在雷韵彩面前表现出能吃苦耐劳的样子,只好耐着性子干一地打杂的事务。就这样忙了近一个星期,工作总算接近收尾了,周末两天再通宵加班就能搞定,那下个星期就不用再来了。星期六刚吃了早饭,老陆就迫不及待地背起书包,和杨丹龙到老医学大楼去,对他来说,只要能和雷韵彩呆在一起,就算再义务劳动几个月都无所谓。杨丹龙当了快整整一个星期的免费劳动力,不耐烦地很,只想早点弄完,好让自己和梁月姗出外游玩。这一天的工作量大得惊人,三人忙得不可开交,连两餐也要叫同学送来。累了就轮流到旁边的房间的简易床里打一下嗑睡,因为有中央空调,整层的温度都一直保持在二十五度左右,睡觉的时候特别舒适。晚上过了一点多钟,大家都累了。雷韵彩在隔壁房间里披上被子睡着了,老陆就和杨丹龙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披着大衣打嗑睡。整天那么忙,杨丹龙累得快虚脱了,看到电脑屏幕就头痛,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杨丹龙在梦中和梁月姗手牵着手在学校的操场中漫步。小情侣手牵着手,情意绵绵,梁月姗眉目含情地看着杨丹龙,让他心花怒放,仿佛置身于一个甜蜜的海洋中。杨丹龙就笑迷迷地努着嘴,低头向梁月姗的嘴唇慢慢凑过去,正当就要热吻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巨响,眼前的景色就突然消失了。梦醒了!杨丹龙从温柔的梦乡中猛醒,又惊又气。他站起来,四下张望,好像听到了几个恐怖的惨叫声。他低头想叫醒老陆,可老陆睡得像死猪似的,怎么摇也摇不醒。这也难怪,老陆身体本来就不好,又遇上熬夜,哪能吃得消。这时又没有听到有什么响动了。杨丹龙的警惕性挺高,带上手电筒走出办公室,想仔细找出声音的方向。诺大的一楼,没装多少盏节能灯,只能照亮过道处的一小片区域,其他的地方都是黑古隆冬的。杨丹龙在办公室四周找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一楼左侧那几间实墙围起来的实验室。但钟教授的实验室,除了他手下的三个助手之外不准任何人进去,就算是雷韵彩也没有进去过。杨丹龙来了一个星期,只和钟教授打过一次招呼,那时他正和两个助手带几箱标本和器材进去。除此之外,还偶尔见过钟教授和他的助手两三次,可都是一副工作繁忙,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平时吩咐老陆和杨丹龙做事,都是打电话给雷韵彩,工作也仅限于在实验室之外,做些搬搬东西,搞搞卫生之类杂务。老陆曾问过雷韵彩:钟教授在实验室在搞什么研究。她听说钟教授在解剖人体标本做虚拟3D人体模型,因为这是重要的教学项目,怕同行抄袭,所以才搞得那么神秘。杨丹龙走到其中一个实验室的门口,仔细倾听。里面似乎有沙沙的声音,但又很不清晰,仿佛是机器运作时的噪音。里面的房子据说做了隔音处理,所以杨丹龙敲了一阵门都没有回应。他又按了几下门铃,也没有人开门。不过他知道钟教授一向是神秘兮兮的,他和老陆以前也按过实验室的门铃,也从来没有人理。要和钟教授联系,只有打实验室的电话预约,杨丹龙没有实验室的电话。这时声音好像又沉寂了下来,所以他觉得还是先回办公室问问雷老师再说。回到办公室,他发现雷韵彩已经站在办公室里了,老陆还是睡得跟死猪一样。雷韵彩见他回来了,就关切地问:“杨丹龙,你刚才出去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响声?”
“嗯。雷老师,我刚才好像听到像汽车爆胎的声音,但声音很低沉,所以我不确信是不是听错了。”
杨丹龙回答说。“我也是被这个响声吵醒的。我起床后发现你已经离开了办公室,还带走了电筒。”
雷韵彩接着说:“我就走到门口,看着你拿着电筒到实验室去了,还看到你按门铃。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好像没有。我走过去声音又停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杨丹龙说。这时,突然听见一阵刺耳的木板开裂声从实验室的方向传来,在寂寞的午夜中显得格外清晰。雷韵彩和杨丹龙赶紧出办公室看个究竟,只见一幕骇人的景象出现出现在他们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