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容不下的人,慢悠悠的走过去,冷眼相看:“贺允是吧,你刚才说的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彼时,贺允也是心里一颤。那日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个人的身手,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能抵挡的了。但是他贺允可是正行门的人,怎么能给正行门丢脸呢?立马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我说,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因为行程耽误了断案的进程,使得贼人有机可乘……”贺允的话并没有说完,姬戎就开始了他的回答。“所以正行门都是废物是吧?”
姬戎环视了一圈,最终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们自己断案断了半个月,毛也看不出来。想着我们大人断案如神,死乞白赖的求我们大人办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姬戎的话,虽然让他们一众正行门的人表示愤怒无比,却都是无话可说,因为的确事实如此。“要不是我们大人有病在身,哪轮得着你们……”贺允便是一点就着,立马和姬戎激烈的争吵起来。可是姬戎才不吃他们那一套粗俗的观念,一把推开了突然凑近的贺允。“哪轮得着我们,却还是靠不住你们自己人?正行门要是真厉害,撇开一个赵大人,不是还有你们的大师兄严溯么?退一步说,你们赵大人是生病了,可是不能说、不能写字、听不见了么?”
姬戎那稀松平常的语调里,满是对他们正行门的鄙夷之意。一听姬戎开始说起赵之阖,那一众人更是怒不可遏,无法忍受。“你说什么呢!你算什么东西!”
“兄弟们,咱们可是正行门的人,不能让他一个外人这么污蔑我们大人!”
纷纷扰扰的声音里,都是对姬戎所言的讨伐。可是姬戎无所畏惧,甚至有点期待他们能先动手,好有个借口,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可是,尹郁却在这关键时刻冷静了,挡在了大家的面前,说了几句:“你们别冲动,目前最要紧的就是安全护送阮大人抵达昭昙城。至于这个人说的话,也不全是污蔑。我们查案半月余,的确是一无所获,否则皇上也不会急急忙忙召阮大人入京了。”
尹郁很厉害,此刻,即便是十分的恼火,也还是压制住了,转身对着阮筠琦行礼道:“是尹郁等口无遮拦,望阮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此平息。”
尹郁很聪明,想以这三言两语就终结了前面的口舌之争,未免太小瞧阮筠琦了。阮筠琦将茶杯放下,起身。缓缓的走至姬戎身边,看了看他尚未出鞘的剑:“姬戎,你可知他们正行门乃是名门大派,乃是直属皇家的特有断案司。你如今当着他们的面,说他们的赵大人,岂不是给我惹下麻烦,给人家机会叫我日后一不小心就给暗中害了?”
阮筠琦那是一边责骂姬戎,一边怒目而视。可不论是谁都能听得出这弦外之音,并不是责骂。“姬戎,我辛辛苦苦让你拜师学艺回来保护我,你空有这一身的本领,怎么就没脑子呢?人家正行门辛辛苦苦查了月余,怎么可能一无所获?”
阮筠琦越是这般说话,越是叫人恨得牙根痒痒,却还是不能接过一句话茬。贺允倒是想说话,可是还是被尹郁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姬戎与阮筠琦眼神对视的时候,那可是心里一个爽快啊,这嘲讽的话说的是忒溜了。“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姬戎知错了。可姬戎还是不知,既然他们能查,还找大人您去作甚?不如我们打道回府吧。”
姬戎倒是认错的态度极好,立马给个可怜巴巴的眼神,还给了一个极佳的建议。然后巴巴的站在了阮筠琦的跟前,等待回复。这一下,可就让他们正行门的人震惊了。骂归骂,说归说。可是要是带不回这阮筠琦,他们正行门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于是那一帮人的愤怒瞬间变成了后悔和拒绝,统统看向了站在前面的尹郁身上。尹郁表示自己带了这么一帮人出来,也是心很累啊。不服气的是他们,闹事情的也是他们,最后服软害怕的还是他们。却又偏偏需要自己出面解决,太折磨人了。“玩笑了玩笑了,阮大人,我们今夜好好歇息一晚上,明日再赶路吧。您饿了吧,我叫人准备吃的去。”
尹郁自顾自的表达了一番,连忙踢了一两个人去后面帮忙去。贺允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被尹郁拉走。此时,这一场闹剧才算终止。“哟,多日不见,你这本事见长啊。”
侯一一把将他拉了过去,给了个眼神,表示夸奖。阮筠琦也是顺势坐了下去,并不去计较这些个俗人。凌霖儿再旁观看的时候,表示也是叹为观止,看来这个阮筠琦果真不是一般人物。“那是,我们君齐书生可不是吃素的,甭想用我们,还想踩我们。”
姬戎说这话的时候,也顺带看了一眼那蔺麟。蔺麟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想法,自然是不用在意他的眼神拷问。可是,也正是这一次,让他深刻感受到,正行门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其实当日皇上找过他们父子,为了君齐书生一职,详细的研究过。当阮筠琦收下他做弟子的时候,皇上会施加压力,让阮筠琦退位,然后过不了多久将权位交给正行门的严溯。那么本该严溯继承的正行门又要给谁呢,给蔺麟。这就是皇上许下的承诺,但同时也是不小的代价。正行门并不是蔺麟一直相处的地方,别人服不服还是一回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是另一回事。如今,皇上虽然许诺,可是最终的结果却并不是这么乐观的。要知道,当年的先祖帝还给君齐书生承诺过与君同齐呢,这才过了多久,皇上就要收回这个权利了。可想而知,如果蔺麟将皇上的承诺太当真的话,倒霉的还是他自己。有些话,能信则信。有些事,还是要记住的。比如,伴君如伴虎,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是极为信任我们阮大人的。”
蔺麟微微一笑,这笑意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了。说到底,蔺麟也不是自愿参与到这其中来的,更不是他的父亲主动要求的。蔺家的关系,不牵涉前庭后宫,不牵涉江湖恩怨,已经是一众大臣里的第一人选了。阮筠琦此时恢复了平静,也开始沉默了。适才的一场闹剧,也足以表明他们日后的立场。简简单单的事情,也非要如此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正行门和君齐书生,依旧是一山不容二虎啊。“明日若还是下雨,该怎么办?”
蔺麟看了看外面的雨,忽然有点担心京城的状况。阮筠琦并不作答,也不去想。唯有侯一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不会的,明日是晴天。”
侯一一语完毕后,起身去了后厨。这要是他们真的歹心起了,下个毒什么的还真是防不胜防。虽然蔺麟不知为何侯一能够如此的肯定,但是既然有了这个肯定的答复,那是最好不过了。“来,客官,菜来了……”夜幕下,雨声从未间断过。恍恍惚惚的烛光里,一颗不安的心愈加的为难。似乎在京城的某一个地方,正有人深深的呼唤着,呼唤着某一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