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踏入这里时,就看见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姑娘,一个从小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姑娘,叫林雪弈。林家尹家交情甚好,遂两人才会来往。可是如今爹娘将林雪弈带来,就不会是简单的平日叙话。“雪奕是和你一起从小长大的,我们已经向林家提亲了,择日完婚。”
尹父的话,好生让人心寒。阮筠琦若不是不在乎的话,早就被刺中了。这不曾见过几面的舅舅,在家里出事之后,这般冷漠态度也就罢了,如今当着自己的面说,尹子席已经另有婚约,可不就是要她知难而退?呵,这舅舅太小看她了!“表哥,瞧瞧这雪奕姑娘,生的是肤白人美,眉目如画,倒是和你有几分相配啊。”
阮筠琦彼时从他身边走过,与他并肩,正眼打量那姑娘,悄然如是。尹子席不禁开始恍然若失,担心表妹的心里,是正好打算将他们撮合在一起,解决了自己纠缠的问题。便急急忙忙上前去,质问尹父:“爹,你问也不问我,就定下亲事,试问,你将我置于何地?又将雪奕置于何地?还有,表妹千里迢迢而来,你问也不问候一句,你对得起过世的姑姑和姑父么?”
尹子席的气急败坏,俨然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阮筠琦似乎发现,彼时的尹子席,还是很在意这个叫林雪弈的姑娘。也就是说,其实表哥心里,还有这个姑娘的存在。只是碍于小时候的婚约,和自觉的亏欠,才会到如今都在坚定的保护自己。“混账,我是你爹,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哪轮得到你说话?”
尹父的态度依旧很冷且坚硬,这也就是说,尹父根本不想再和阮家有任何瓜葛。尹子席接连退了几步,不敢置信,这是自己的父亲。他只沉默了片刻,快步而去:“雪奕,我相信你,你一定能理解我!”
他在林雪弈的面前,那认真的模样绝对不是敷衍了事,如此说来,也难怪尹父敢直接定亲了。“子席哥,没事,我相信你。”
那林雪弈的视线,自从尹子席进来之后,是没有一刻不在他身上的。尹子席听了这一番话,倒是似乎宽心多了。“爹,你说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对没错。那么当年我们家与阮家的婚约,是否也应该先履行?”
尹子席离了那处,就匆匆的与尹父着急对峙,并且拿出了那一枚,凤栖玉。“你!”
尹子席的话的确是真的,也是应该的。按说,阮家虽然没了,可是阮筠琦还在,这婚约自然作数。如今却无视旧婚约,又与林雪弈新定姻亲,自然对这两个姑娘都不妥。“老爷,小琦这千里迢迢过来,且行慰问人家一句才是。这好歹也是扶湘唯一的孩子啊,你就算是要取缔婚约,也要经过他们二人同意。再者,对人家林家也没法交代。”
尹夫人最是和善,几句话就道出了问题所在。阮筠琦乃是阮寒傲和尹扶湘唯一的孩子,是尹父的外甥女。来了家门,一句问候都没有,实在是过分了。至于婚事,随后再提并不迟,却不知为何,夫君如此焦急。“夫人,这件事,我心意已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着尹父的这一番话,尹夫人竟也是吃惊的。夫君平时并不是如此不听劝解之人,何况此事并不出格。阮筠琦如今在外长大,说不定心中也是另有喜欢之人,那么相互退了婚事,再行定亲是很正常也不伤和气。为何老爷非要如此坚持呢?“没商量的余地?一句话就要决定我的未来,就要雪奕赌上一辈子,就要表妹被人拒婚,让人耻笑?爹,你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可你今天却做了这样的事情!”
尹子席不惜上前去,面对尹父,丝毫不畏惧。再也不是儿时那种爱莫能助,只能在一旁流泪哭泣的尹子席了。再也不是儿时有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摆布的尹子席了。尹子席的咆哮声很大,似乎还吓到了林雪弈。林雪弈应该是没有见过尹子席发火的模样,身子不禁一颤,吓得转头看了过去。“何必呢?表哥,你父亲既然说了,和林家定下婚事,那便是要悔婚,不愿意我此等不祥之人入你尹家。那也可以,将凤栖玉还给我,我另觅良人就是。”
阮筠琦一直站在姬戎的身旁,冷眼瞧着这一切。是人情也好,是亲情也罢。阮筠琦自进来的那一刻,几乎只在尹夫人的身上看见了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平安归来……尹夫人只是和娘亲相识,即便关系再好,也本不敌血缘关系的舅舅。可是尹父始终没有一眼落在她身上,根本就是一点都不在意。阮筠琦是死是活也好,名利双收也罢,似乎都和他没有一点的关系。“表妹!”
尹子席明白,这婚事自然是要解除的,但是不是现在这个时机。眼下表妹需要这个婚事来拖延时间,自然就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而耽误表妹的大事。“总之,如今只要我不同意,我和林家的婚事就一日不能作数。非我瞧不起你们林家,也非我瞧不起雪奕你,只是如今表妹孤苦无依了这么久,自当需要我们为她准备好一切、安排好一切……”尹子席的言语声,越来越小,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尹子席应当也是喜欢这林雪弈的。林雪弈也不是愚笨,今日被急匆匆的叫来,显然是尹伯父为了拿他们的婚事去逼阮筠琦知难而退。但是如今看尹子席,虽然是很着急,虽然也很反对,却不是反对他们的两个人的婚事,而是因为他父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难做了。一边是失散多年的表妹,一边是青梅竹马,情义两难全,林雪弈明白尹子席的心思,也体谅他的难处。“尹子席,你敢!”
尹父的怒火,是越来越大。可是阮筠琦的无名之火,何尝不是?“够了!”
阮筠琦上前一步,吼了一声,“尹泽御,今日你给我的难堪,我阮筠琦铭记于心!”
阮筠琦本以为,也许舅父是真的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可是如今这步步紧逼,实在是让他们颜面全无。他们尹家是大家,阮家就不是了?林家值得高抬,阮家就可随意低踩了?“小琦,你、你别和他计较。”
尹夫人很快走了下来,将阮筠琦拉住,“舅母知道,你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一定很辛苦。我也听说,你如今成了君齐书生的徒弟,很是厉害。我相信,你爹娘若是得知,泉下定能安然。”
尹夫人握着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虽然是热的天,却又不觉得腻。“辛苦倒是没有,我师傅和师兄都待我极好,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是我们相处极融洽。”
阮筠琦此时代表的并不只是一个阮筠琦,一个阮家的遗孤。不论尹父尹泽御是否有着何种意义上的无奈和难言之隐,都再无法去掩饰如今这般冷言冷语对阮筠琦的漠视。“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是十分的担心你。如今你孤身一人,再离开,便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小琦,不如你多留几日吧?”
尹夫人的挽留,多半是为了当初他们的姐妹情谊。可是,但看此时尹泽御的脸色是愈发的差,指着尹夫人便说:“妇人之仁,你何以会理解我?总之,这婚事不成!阮筠琦,也不能留。”
“外祖父呢?”
阮筠琦甚至已经不愿去多看尹泽御一眼,只是觉得,这过分的嘲讽里,似乎真的隐含了什么。可是此刻,她肯定是问不出来的。“公公此时正在歇息,你可以先歇一会再去见他也不迟的。”
尹夫人将人拉去了一旁,细心的说道。“那既然如此,便好。”
阮筠琦的沉默,留下了太多的疑惑。似乎这一切,看似简单,却又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