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扰扰的一颗心里,塞满的都是情的苦果。那泪流而下的无声之泣,叫人看了如何能不为之动容,为之惋惜?“琴羽,你本是个通透的人,却偏偏为了一个情字,看不分明。那柳安贤,哪里是为了祁月,明明,是为了你的安危。”
瞧着已经熟睡的怀琴羽,阮筠琦也不忘嘀咕一句。都是痴情的人,却不知对方的苦心,真是罪孽。一番感慨,阮筠琦这才离开了她的房间,出了门去。“她这酒量也是极差,竟还不自知的饮了一小杯。也就一小杯,醉成那样更是稀奇。”
白易素来稳重,不轻易说人的是非,今个儿倒是出奇,也叫阮筠琦稀奇了一把。“她虽是兰相门的杀手,却未必练过酒量。即便是不会喝酒,想你白易的性子也不是会这般言语的人,莫不是引起了你的伤心事,就是你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阮筠琦轻轻地拍着他的肩,独自潇洒,“若是后者,那可更是伤心了,他们这纠缠不清的情,指不定何时才能梳理的清。”
“哦,你又知道了?”
白易并不辩解,只觉得自家少主还真是慧眼,一眼就分明的清清楚楚。“不知道,但我看的出来。”
阮筠琦故意落脚归来,就是想知道今夜,那个祁月是不是还会故技重施,真的过来。这案子的细节之处,她却是早早就得知了。早在师傅提及要来兰台城之际,就已经派人过来打探一二,如今动向自然是掌握的。可惜了那三个人,实际上早早就同日而亡了。“好了,白大哥今夜早些休息便是,我们无妨的。待我去吃些……”一直躲在身后的人,见着他们离开这才悄悄的潜入了那间房里。刚关上门,便看见了如今醉酒熟睡的怀琴羽,安安静静的躺在那,丝毫没有觉察这里的异样。那全身白衣的女子,只一个狠心,快步而去,举起长鞭便要下手。刹那间,从房门飞来一支箭,穿过门直奔白衣女子。女子反应极快,一个反手用长鞭击断了飞来的箭。“终于等到你了!”
从房间外面冲进来数十名衙役,前面的手握长剑,后面的弩张伺机而动,只为了抓捕这一个人。“你们,你们何时埋伏的?”
女子惊诧,她明明就在对面的那间房里,怎么丝毫没有察觉?“祁月,你身为兰相门的杀手,当知你们为了钱财杀人的事情,其实有一部分上,官府根本无法下手去管,只能任你们放纵。却不是我们律法无能,管不得你们。如今你在任务之外,杀了无辜之人,又想嫁祸别人,岂非视我大墨律法入如无物?”
进来的,便是适才已经离开的阮筠琦。祁月大惊,机关算尽,居然被一个同龄的女子给算进去了。“呵,我做了什么?我不过就是来看看我的师姐,我做了什么?”
祁月斜眼看去,窗户外面也是一样的阵势,那么多的人,她真的逃不掉了。阮筠琦此时并不着急去审问,只因她的初衷也是和柳安贤一致,若此时过早的解决了祁月,只怕没能给兰相门的人一个很好的解释,又无法达成替师兄安外的目的。“祁月,你若是记忆不错的话,应该能想起我是谁。”
此时,阮筠琦的示意之下,柳安贤已经走了进来,并将怀琴羽抱走。便是那一刻,祁月怎么都不能相信,一个口口声声唤她“月儿”的人,怎么会,怎么会识破她?“柳安贤,你为何不信我?”
此时的祁月,早就不是那个不入红尘不知事,思也无忧念无愁的少女,而那乍做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妒忌,妒忌师姐居然能被柳安贤那般柔怜的望着,疼惜的抱着。即便是柳安贤在听说自己从小就是孤儿时,也不曾得到如此的垂怜之情。“祁月,事情的真相,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你杀的人,都是无辜之人,却如今连你的师姐都要杀么?”
柳安贤并不曾打算继续怜悯这个女人,并且很长时间都没有真的同情这个女人了。祁月倏忽间便是大笑起来,直指着被柳安贤抱在怀中,小心呵护的怀琴羽,极其讽刺:“我才杀了三个人,你知道她杀了多少人么?你知道她手里染了多少的鲜血和人命么?你说我杀的是无辜之人,那你就敢保证她杀的每一个都是该死之人?”
祁月很难过,她一直以为,这件事已经瞒天过海,只待杀死怀琴羽这个贱人,再嫁祸就可以了。可是谁能想到,这个,曾一面之缘的钧少公子、阮筠琦,居然一来就发觉了她做的所有事,还及时的阻止了自己。可,最恨的还是柳安贤,居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居心,却……却一点没有表露出来。“是,的确,我不能肯定阿汐杀的每个人都是该死之人。但我愿意从此之后,只吃斋念佛,为她剑下亡魂超度。一生尽心做善事,积善德,只为了代替阿汐为他们赎罪。祁月,你也放下吧,我终究不是你的良人,你也不该继续错下去了。”
柳安贤的话实在是太打击祁月,就像是身在冬日的人,直接被扔进了寒潭里去,从内到外都是冷的。祁月那日一见柳安贤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深深的陷入了这温柔的情爱之间。祁月是常年生活在兰相门里的,她并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但是她明白,如果喜欢就一定要牢牢的抓在手里,方不辜负自己的这一份喜爱。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柳安贤和怀琴羽的情缘,却是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结下了。“放下?凭什么要我放下?柳安贤,你敲开了我的心门,你待我那么温柔,你让我爱上你,却又狠狠的拒绝我,让我从微妙的希望里彻底绝望。”
的确,这缘分的开端,是柳安贤的这一张容颜,是祁月的不知人世,是他们的缘分太浅。而后来,为了保护怀琴羽,柳安贤才会继续如此,淡薄的关怀,无意的体贴。细细追究的时候,谁错谁对,又能如何分得清呢?“祁月,不论我做了什么,我的心里也始终只有阿汐。我和她,不只是指腹为婚,不只是青梅竹马。虽然分别了这么多年,可是在柳安贤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阿汐。即便别人再好,也无法看见别人的情意。”
柳安贤看着怀中的怀琴羽,宠溺、怜爱,能给的,他都愿意付出,不能给的,他也愿意放弃。“原来,只是因为我迟来了这么多年……”祁月的眼眸里,唯独剩下了仇恨和不甘。只在话毕,祁月扬起长鞭,直奔柳安贤怀中的怀琴羽而去。但是门外的衙役们正等着抓捕祁月,于是也不知是谁,一箭没有控制好,“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刺中了祁月的前胸。这是阮筠琦没有料到的,因为祁月不过就是一个人,即便是最后发了狂,想要和怀琴羽同归于尽,也是很可能的。所以他们聚集之前,是商量好的,绝不会要了祁月的命。否则惹到了兰相门,他们官府也不好过。而此刻,这一箭,只怕很快就能要了祁月的命。“这,是怎么回事?”
此刻,因为柳安贤的躲避,转身晃动之际,怀琴羽感觉到了来自梦外的颠簸,那一瞬间,作为杀手的警惕,惊醒了。怀琴羽醒来的时候,祁月已经中箭,跌坐在地,不能举起长鞭。“怀琴羽,我恨你。”
那时,很多人已经张口结舌,不知是谁发出了那一箭,毕竟钧少公子还没有发话呢。却唯有祁月的这句话,甚是响亮的回荡在此,传入了怀琴羽的耳中。那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妹啊,分明还只是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即便是今日此刻,听她亲口这般述说,她都无法相信。“祁月,我不懂,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怀琴羽不曾听见前面的话,遂也不解。又因为此前尚没有从祁月的口中亲自听到这些,自是不知,祁月对柳安贤的那种依恋,不是一般的热度。“怀琴羽,你凭什么夺走安贤哥哥,你凭什么?”
忍着剧痛,站起时毫不犹豫的一鞭下去,但是没击中,而被怀琴羽躲开。“他是他,我是我,我没有夺走任何人。除非,他自己本就不属于你。祁月,你无视门规,在任务之外杀了无关、无辜之人,你就算回去……”怀琴羽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又是祁月的一鞭下来。但祁月此刻因为中箭受伤,无力发挥,仅是为了发泄情绪。怀琴羽此刻,并不知如果此时,祁月死了,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却不能真的,让祁月此刻就死在外人的手里,否则,天者是不会理会祁月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只会追究是谁害死,又是谁纵容的。“祁月,你可不要逼我。”
怀琴羽已是被逼到了极致,从开始得知了真相到如今,她隐忍不发,也只是看在了同门一场的份上。所以,此刻若是祁月真的再继续下去,怀琴羽很难保证,她会不会亲手解决了祁月。“是么?怀琴羽,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样?我师傅可是天者,你不知道他待我如何么?”
又是一鞭下去,虽躲了过去,但是打在了对面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唔……”一支冷箭,悄无声息的从窗外射来,正中祁月的心脏位置。祁月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长鞭掉落,人也倒了下去。“安……安贤、哥哥……”她那满眼都是绝望的含殇,伸手去,想要抓住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似乎很难。“祁月!”
怀琴羽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的时候,祁月已经断气了。衙役们面面相觑,唯有一个捕快冲去了窗外,对着大喊:“是谁放箭了,是谁!”
冷冷清清,唯有古月照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