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 克里斯在心里喊。 雪伦夫人在阅读中念的关于“祂”的部分,难道他们都没听到?即使身为非凡者的凯瑟琳也没有?! 克里斯尽量让自己的嗓音不颤抖,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雪伦夫人在台上寻找着下一位参与者,一位他不认识的绅士走了上去,之后和刚才一样,克里斯清楚地听到了她所念的每个字。 “……你的怒火将因为心脏冻僵而不再燃烧,你的欲望将因为恐惧而无影无踪,你的食欲将因为胃的灼烧而减退,你的灵魂将因为诡异而豁然裂开…… 祂会记住这一切,祂会接受你可悲的、无情的灵魂,祂的僭语将会实现……” 雪伦夫人突然念出这些诡异可怕的话语,她的上一句还是罗塞尔大帝笔下绿草如茵的因蒂斯,下一句就变成了豁然裂开的灵魂,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停顿缓冲。 克里斯缩着脖子转头环顾四周,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脸上都露着笑容,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即使凯瑟琳也沉浸其中。 没有一个人有反应。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在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中,而是像身处一个幽暗诡异的坟场,周围都是阴魂。 关紧的窗户像是被人用力拍击一样咣咣响着,裂痕在光滑的玻璃上凭空出现,头顶的水晶吊灯一闪一灭闪烁起来,风不知从何处刮起,如刀一般割在他的脸上。 克里斯转头看向凯瑟琳,她低着头,柔顺的长发如瀑散落,看起来有些莫名渗人。 “凯瑟琳……” 他低声呼唤,却没有得到回应。 “咯咯咯……” 诡异的笑声响起,克里斯抬起头,周围的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坐在他前面的人们竟然将脑袋赚了三百六十度。 一股凉意沿克里斯的尾椎骨直上,顺着他的脊背直达天灵盖,就像一条冰凉的毒蛇钻上他的身体。 不…… 克里斯如坠冰窟,他向前看去,那本来昏昏欲睡的绅士竟然也瞪大双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绅士身旁的雪伦夫人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依然坐在那里捧书阅读。 克里斯镇定下来,没有慌乱。 这也许是雪伦夫人对我施加的幻术…… 他的大脑飞速思考——如果现在什么也不做也不正常,她不知道我是非凡者,惊慌应该是普通人面对这种事情的本能反应…… 克里斯双手抱头,身体颤抖,装成极度恐惧的样子。 “喂喂,克里斯……”凯瑟琳戳戳他的胳膊。 他恍然抬头,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梦境,现在才回到现实。 头顶的吊灯向下投射温暖的灯光,照射在水晶灯饰上变幻彩色,玻璃窗光滑无隙, 雪伦夫人站在台上朝他微笑,大家都在看他,同样微笑,意义不言自明——她发出了邀请。 克里斯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西服,走到台上。 雪伦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克里斯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老实坐在座位上。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位参与者。”
她优雅地坐下,直视克里斯的双眼:“那么,我们开始吧。”
雪伦夫人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关于罗塞尔大帝的故事。 “在罗塞尔大帝年轻时,他曾认识一个同样年轻的美丽女孩,可是他是尊贵的因蒂斯贵族,而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女仆。 但爱情就是这么奇妙,罗塞尔大帝对平民出身的她一见钟情,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可她,那女仆,却不要任何珠宝首饰。 她说,我想要的,只是一颗真诚炙热的心。”
雪伦夫人的声音低沉下去: “可是两人的身份就是一道挡在他们面前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悲……” 克里斯似乎听到了她的抽泣声,他抑制住了安慰她的冲动,这冲动不是自发的。 一开始,雪伦夫人只是饱含感情地缓缓叙述着罗塞尔大帝的故事,可她的声调却逐渐发生了变化,从柔和动人转变为冰冷阴沉。 克里斯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些奇怪的不合逻辑的念头,就像发了高烧意识模糊,思维由直线断成一条条线段,跳跃着互相连接。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手腕突然剧烈地刺痛,他依靠这提醒努力保持清醒。 雪伦夫人并未发现这一点,所念的内容也随声调而变化。 “……这是祂的领域,巍峨的大门正象是喷烟吐火的火山的裂口,祂的权柄自里伸出,祂是欢愉的象征,是痛苦的化身,祂是绝望,是永生,是灾难与末日……” 宴会厅崩塌了。 天顶的砖块混着砂石掉落,一座由无数触手组成的黑色大门从地下立起,触手的尖端长着一个个没有睫毛的眼球。 大门的两侧同时立起一座座灰白石像,石像形状都是貌美的女子,她们头戴花环,有的手捧水壶,有的弹着乐器,有的跳着舞蹈…… 可怕的是她们脸上的表情不是欣喜快乐,而是恐慌惊惧,就像在花园玩乐时突然看见远处的火山喷发。 更加令人恐惧的是,她们的身体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如果是活人,她们的脊柱一定会断裂。 克里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不再是博拉格俱乐部的宴会厅,他现在身处一个自己从未来过的地方。 雪伦夫人的声音自天顶传来,带着可怕的回音。 “祂是最初,也是最终……” 她从克里斯的面前走过,却没看他一眼。 “你们的一切终将归于奇点,我对这个世界的诅咒将一一化为现实,它将在我重临的那天毁灭……” 雪伦夫人的声音颤抖起来,她仿佛饱含着极大的热情,合上书,大声背诵道: “祂说:虽然我改变了,我留下的恶毒的咒语却永远不会死亡,因为我永远不老;虽然一切仇恨的记忆都已被抹去,可我的权柄依然存在! 我当时的诅咒,你们清楚记得……” 她猛然回过头,嘴角咧开,露出满嘴尖牙,却又一脸哀怨,淡淡地问: “你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