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那些职场混久了的老油子,敷衍或者吓唬职场菜鸟的时候,最喜欢用的话术就是:你能负的起这个责任吗。哪怕在这明末也不例外。只是梁大仁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马钧,可不是什么菜鸟。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操作的经验,对方都比他自己强到不知道哪里去。马钧也没和对方计较,道:“注意精确控制装药量,做好炮管的清洁、润滑。还有就是做好炮管的冷却就没问题,不会炸膛的。尤其是冷却这一点。这红衣大炮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吕宋炮,是西班牙……佛郎机人在吕宋那里铸造的。他的装药量参数是按照在吕宋的气温条件下测试出来的。而我们现在身处辽东,气温比之吕宋要低上不少,所以我们可以适当加大火药装填量,进而增加火炮的射程。”
“哼,你说的轻松!”
梁大仁隐约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嘴上不能认怂,继续道:“你可知道,加大装药会缩短炮管的寿命。折算下来每放一炮所耗费会大上不少。”
梁大仁在澳门葡萄牙人的铸炮厂干了好些年,对于经济账也是很熟悉。“那也没事,同样的装药量,我也有办法可以增加炮弹的射程。”
马钧无所谓道。“说来听听,让老夫看看你到底懂是不懂。”
梁大仁还在拿大。“说到底这火炮的原理就是里面的火药点燃后发生氧化反应,有限空间瞬间产生大量气体,高压气体把弹丸沿着炮管推送出去。在这个推送炮弹过程中,如果密封性不好,炮管就会漏气,气体膨胀产生的能量也会被浪费掉一部分。”
看了眼梁大仁,似懂非懂,马钧又接着解释道:“如果我们在炮弹底下加个软木弹托,就可以大大增加气密性,从而提高炮弹的出膛速度,进而提高火炮的射程。反过来说,要维持同样的射程,我们也只需要用更少的装药,也就不会出现梁师傅你担心的炸膛问题了。”
说完马钧瞪着三白眼,面无表情看着梁大仁。城上众多官员,徒子徒孙还有陈珂一会儿都面无表情看着梁大仁。气氛陷入尴尬。“马钧这货看着老实,其实也是坏滴很。”
陈珂心里想。“咳咳,那个梁师傅。”
袁崇焕打破了尴尬,他不能看着自己重金请来的“专家”被挤兑的下不了台。“梁师傅,这位马钧小兄弟所说可有可取之处?”
“嗯……有……有的。”
梁大仁反应过来,接着道:“这位小友所说,我先前便考虑过了。只是还未考虑周全,还未来得及告知袁大人。没想到我大明藏龙卧虎,不可小视,哈哈”“正是正是,先前叔叔你不还和我说过这些法子吗,你忘了?哈哈……”“这些办法也没甚新意,我都懒得说。哈哈……”梁大仁的子侄们在一旁强行搭梯子。他们可不能让梁大仁被赶走,毕竟好大一笔酬劳,他们能跟着沾光。梁大仁捋了捋思路,又继续向马钧发难。“炮击之术,在精而不在远。若是打得不准,就算你打得再远又有何用呢?还不是浪费炮弹?”
“正是正是,一发炮弹可不少钱,不能由你们挥霍。”
“指不定瞄着人家打到自家的兵士,那就闹笑话了,哈哈……”“哈哈……”梁大仁抬手,打断了子侄们的捧哏。接着道:“方才我听你说要提高仰射角,可有此事?”
梁大仁记性不错,刚刚他上到城墙的时候,马钧刚刚讲到可以提高射程。他也是觉得此点容易驳倒才贸然插话喝斥的。“是的。”
马钧道。“呵呵,你虽然对这吕宋炮有所了解,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梁大仁轻笑,顿了顿语气道:“红衣大炮通常采用平射,仰角不超过五度,在此种射角之下才会有准度。若是再抬高炮口,炮弹就会乱窜,根本打不准。你若是把红衣大炮当作臼炮来用,是会被人笑话的。”
红衣大炮属于加农炮,一般用于直射。而在这个时代,用来高仰角射击的炮叫臼炮。两者区别还是很大的,所以梁大仁以为对方年轻,不了解内情。马钧心里嗤之以鼻。什么“炮弹乱窜”,只不过是为弹道计算不准找的借口而已。他也不给梁师傅留面子,直截了当道:“谁说抬高炮口就打不准?只要计算准确,用加农炮当臼炮使也没什么问题。”
“休要胡言!”
对方语气不留情面,他也有点怒了。“我可没有乱说。”
“你就是胡言乱语!”
“我没有。”
“我操炮这么多年,从没见过用吕宋炮当臼炮用的。”
“你没看到过不等于没有。”
“你难道见到过?”
“见到过啊。还操作过呢。”
“你这小小年纪,又是大明之人,如何会有试炮的机会。”
“我就是操作过,你管我。”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怎么吵上了。说是吵也不准确。因为从始至终只有梁大仁在那吵,马钧始终语气平和。“好了好了,两位,莫要再吵。”
袁崇焕出来打圆场。“不如这样,两位就来赌上一赌如何。”
说话的是满桂。他生性好赌,前两天还输给袁崇焕一个承诺。“赌就赌!怎么赌法?”
梁大仁气上心头,红了眼,看着马钧。“随你。”
“好。我们就赌你能不能打中三百……不对,五百步外的靶子。”
梁大仁故意把目标拉远道五百步。如果这个距离能打中,一定是用高射角,也就印证了马钧的说法。“赌注就是,我赢了,你要拜我为师。”
梁大仁指了指马钧。他想好了,若是对方拜自己为师,自己可以保住在众人面前的威望,同时也可以把马钧那些自己也没听过的法子学过来。又接着道:“若我输了,我就辞去炮术教习之职,回我的澳门。”
“那我有什么好处?”
马钧翻了个白眼,无语。陈珂急忙拉住马钧,冲他使了个眼色。转过脸接话道:“我来代马钧说了吧。若是输了,梁师傅你就拜他为师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