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高帜看着眼前美貌惊人的绿珠,惊讶道,“爱妃的心智竟恢复了?”
绿珠泫然欲泣,“想来都是天可怜见,妾痴了九年,终于好了。”
“你,你既然都想起来了,可还恨寡人?”
祁高帜迟疑了,毕竟对于绿珠他有着灭城杀夫之恨,一旦都想起来,只怕成了心腹之患。绿珠却一脸不解,她语义坚决,“妾只记得是陛下的妾妃,并不记得其它。”
“好!好!是老天可怜寡人,将寡人的爱妃还来了!!”
祁高帜满心欢喜,他不顾自己虚浮的脚步,一把拉起绿珠就往怀里带,绿珠眉头轻蹙,轻轻推开。“陛下急什么?”
她软玉娇娇似喜还嗔,“如今妾和欢儿还在缚灵塔受刑,如何能以罪人置身服侍圣驾?妾那孩儿不会投胎,只跟着妾受苦罢了。”
旋即悲切切哭了起来,这一哭简直把祁高帜整个人都泡软了,“爱妃莫哭,爱妃莫哭,这一哭把寡人一颗心也哭碎了,欢儿这孩子吃了苦,寡人这个做父皇的自然不会委屈了他,日后你们母子自然是寡人心头之肉,你要什么,只管告诉寡人,天上的星星也给你摘下来!”
绿珠轻抹眼泪,眼神坚定道“陛下,那妾要陛下兑现当年的承诺!”
“你要做皇后?“祁高帜眯起了眼睛。祁高帜年轻的时候算是一只战场凶兽,做了皇帝又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禽兽,晏晏坐在重檐庑殿之上,托着腮看着下面,手里来回把玩着一个装丹药的小瓶子。当然吴心给的那丹药里面最主要的成分就是五石散,吃了就会陷入癫狂和幻觉,短时间内出现自己雄风依旧的幻觉而已,吃上就戒不掉,越吃越多,人吃了都可以变成禽兽,更何况是禽兽本人吃了,只能变得更禽兽,然后生出一对小禽兽。大荒国的设定就是这样的,能改变吗?晏晏看了一眼手中的丹药,她用它刚才替换了祁高帜的丹药,此药就更厉害一些,吃了之后眼前的人说什么,他就会听什么,持续时间不会太久,不过也尽够了。她还想办法让绿珠的容貌冲上了巅峰,持续时间也不会很久,但也尽够了。她看着人间的执念似乎形成了一张空前巨大交错纵横的网,网住了天下人的灵识,只催生出了贪嗔痴慢,所以人间这样模糊不清,不过,也许绿珠是个转机。“哦,差点忘记了正事”。她自语道,随即拿出了结魄琴,月光之下,琴端流淌出清冽悠长的调子,似飓风一夕之间吹绿了大漠,簌簌风声随着晏晏的手指拨动,也被揉进了乐曲之中。一道光华从琴中发出,笼罩在缚灵塔之上。这日的午夜,一道惊人的圣旨传遍了前朝和六宫。蝶妃绿珠受封左皇后,与九皇子祁欢赐住凤来宫!左皇后,仅距离拓跋皇后半步之遥,当夜中宫长秋宫传来长达一个时辰的瓷器破碎声,然而祁高帜好似铁了心一般,任何人都不见,如有人拿当年妖魅之言诋毁左皇后,立刻推出去凌迟。此时绿珠却温言道,“妾晓得皇后心中不舒服,妾一时任性,该去向皇后请安,皇后势必宽仁谅解,到时妾才得安心。”
吃了丹药的祁高帜连连点头,满口称赞绿珠贤德大度是后宫之福,又着人护送绿珠去长秋宫请安。谁知,到了长秋宫之后,绿珠为表诚意,坚持一人进殿请安,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出来。一个时辰之后,祁高帜亲自带着人来到长秋宫,一推开殿门,正瞧见拓跋皇后手里握着剪刀的背影。屋内充斥着巨大的血腥味,祁高帜一声暴喝“你做了什么?!”
皇后猛然回首,看到身后怒不可遏的皇帝,她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惶恐,为后二十载,头一次她的冷汗从额角的花钿处滑落。从她侧身让开的地方,可以看到绿珠静静地躺在地上,原本淡绿色飘然若仙的衣裙上血红一片,胸口到腹部不晓得被刺了多少刀,才能造成血流如注,连身下的地毯也变得鲜红。她还同生前一样美,只是因为死亡笼罩上不可名状的悲伤,清晨一声雁鸣,第一滴露水落在花瓣上,又顷刻陨落。近乎透明的纯真美好,终于因为贪欲的抓取,流逝如沙。晏晏看着绿珠身上飞起的灵。飘飘渺渺去她该去的地方,她身后有干净的光芒护持,她走的心无挂碍,最后一瞥,是给她缚灵塔的孩儿,那个时刻提醒她此生最大耻辱的孩儿,却也让她拼尽生命去救赎。晏晏背着手,跳下了屋檐。她缓慢的走回缚灵塔,期间已经有人先一步到了那里,跟刚刚苏醒的祁欢宣布了一项项新的重大举措。原皇后拓跋氏,骄横暴虐,从前构陷左皇后为妖魅,如今又将其残忍杀害,如此无怜惜之心,委实不堪母仪天下,着废去皇后之位,囚居长秋宫。左皇后绿珠转正,追封皇后,所出九皇子祁欢封亲王爵位,封号承元,赐住凤来宫含章殿,与太子同禄!圣旨一出,不但祁欢本人,后宫前朝,天下皆惊!第二天正午之前,御前大内官刘沐带着司礼监一众太监就把屈尊在缚灵塔的九皇子给搬到了六宫之中位置仅次于长秋宫的风来宫,进入了已经收拾的极为妥帖的含章殿。刘沐是皇帝身边近侍,天子宠臣,只怕吹一口气也比照许多大臣说上上一个月的话来的好用,他如今对着九皇子眉开眼笑,曲意迎合,吃穿用度都殷殷过问,就好像九皇子向来都如此金尊玉贵。祁欢则诺诺称是,目光游离怯懦,看起来恰如一个遇到惊吓变故的九岁孩子,唯有不同的是,换上合身的白色腾鲛入云锦袍,头戴白玉冠的祁欢,简直如天人入凡间一般,尽管他一副无知无识的模样,却也于一举一动中流露出天潢贵胄的气质。祁欢扬起小脸,迎着阳光更显得粉妆玉琢,他怯怯的挽着刘沐的手臂,“大伴,今日你可不可以不走?欢儿有些害怕。”
其余宫人不由撇嘴,心内腹诽,这九皇子到底多年失了教养,这刘沐是天子近臣,一时也离不得的,他竟也能没眼色的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刘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遂温言握着他的手笑道“九殿下莫怕,老臣也深感与殿下有缘,自然愿意相伴,只可惜陛下那里事务繁忙,老臣亦不敢懈怠。”
祁欢看着他,表情变有些失望,只好轻轻低下头,“那欢儿晓得了,欢儿自己一人也会乖乖的。”
刘沐拉起他的手笑道,“老臣怎会不晓得殿下心中不适,殿下且跟老臣来看。”
他拉着祁欢,苍白而细长的手指往门外一指,只见门外一个少女,穿着素色的道服,手里拿着一把镶着玉色葫芦头的拂尘,款款进入。她容颜绝俗,却不令人生出绮丽之思,只觉得法相庄严,令人心生膜拜。祁欢长大了嘴巴,这少女不是晏晏又是何人?只听刘沐道,“殿下瞧瞧,这是陛下特意请来的世外高人,谢真人,别看她年纪尚小,可腹有诗书,道法卓绝,因殿下平素无人陪伴,便令她为殿下之师,好辅佐殿下的学问,又可以修得庄老之道。岂不两全?”
还没等祁欢说话,刘沐又拍拍他的肩膀,“来吧,今日老臣有幸做个见证,殿下就磕头拜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