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好熟悉，气息也好熟悉。甜甜不用扭头看就知道是陈东阳。奇怪，明明说两人已经分手了，明明说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怎么这个时候他会在这里？目光对上，看甜甜的眼里没有感激，只有疑惑，陈东阳抬手拍了拍她后脑勺。“等下再说。”
他递过去十块钱，老板接住，扔了个手牌给他。很熟的口吻：“女朋友啊？”
“对。过来支教的。”
“怪漂亮的，跟你很般配。”
“谢谢。”
陈东阳搂着甜甜，轻车熟路往里走。直到走到跟手牌对应的房间门前，打开门，把甜甜推进去，这才说话。“离南城太远了，又偏，你孤身一人我不放心，所以提前过来踩了个点。”
“这个镇上的常住人口不超两万，这条街算是这个镇的中心。因为有谋生的生意，所以家里的劳动力都没出远门。”
“不管是旅馆老板，饭馆老板还是这个澡堂的老板，都是中年男人。”
“虽说不该把人性想的那么坏，但我们毕竟是外地人，你又是个单身姑娘，还是小心点好。”
“说我是你男朋友，别人起码会忌惮些，你别在意。”
不得不说，他的这番话说到甜甜心坎里去了。一脚踏进县城就没什么好印象，在镇上这几家店转了一圈，感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才刚到，她已经开始讨厌这里了。但是自己选择要来的，总不能刚落地就嚷着后悔吧？本来想咬牙挺的，陈东阳的出现，无疑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心里踏实是踏实了，可甜甜又不想感激他。下这么大决心跑到这里来锻炼自己，不是换个地方当小姐的。他事事周到的跟过来算怎么回事？看她绷着脸看着自己，陈东阳又补充。“放心，我不会一直跟着你的。等你明天顺利进到学校，安顿好，我就去忙自己的了。”
“解释清楚了吧？我去给你烧水。”
澡堂简陋的可以，就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摆了个木头凳子，凳子下放着两双拖鞋，就是全部的陈设了。男士拖鞋蓝色，女士拖鞋红色，款式很土气，很简单，脚后跟都凹下去了，不知被人穿了多少遍。好在甜甜提前有心理准备，带了自己的鞋子。她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在凳子上，坐下，换了自己的拖鞋进了里间。本以为陈东阳说的烧热水是进来把热水器打开，调成合适的温度。结果进去一看，人呆住了。屋子里砌着个偌大的土灶。土灶面前的地上放了一堆劈柴。陈东阳坐了个小马扎，正在对着土灶的口往里放柴火。上方支着一口大锅，锅里装满了水。天天在纪录片里看过这种造型的灶台和锅，是用来做大锅饭和杀猪用的。“不是澡堂吗？这……热水器呢？”
陈东阳就知道她会吃惊。回头，有点好笑又可怜的看着她说。“这是这里的风俗。为了节约用水，等下在锅里洗。”
“什么？在锅里洗？”
“对，相当于你家的浴缸，只不过换了个造型。”
“……”“先稍等一会儿。大约加热个十分钟就可以了。”
甜甜真是开了眼了。生平头一次被一件东西雷到瞠目结舌。这玩意儿居然是用来洗澡的？我的天，太有心理障碍了。去锅里洗澡，这让她怎么下得去脚？“我不洗了，你别烧了。太恐怖了。我要留下心理阴影了。这地方怎么这样……”后面有句话没说出口。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了。陈东阳买完车和涂料的当天晚上也来了这个澡堂，看到灶台的反应跟甜甜差不多。所以他非常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甜甜说不烧了，他便不烧了。“行，你要接受不了，咱就不洗了。今天晚上先凑合凑合。要不去我那儿洗？”
“去你那儿洗？你房间可以？”
“算是吧。跟我去瞧瞧就知道了。”
他牵着甜甜的手又出了澡堂。陌生的环境，再次牵到爱人的手，甜甜心里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就忘掉那些因她而丢掉的人命。忽略别人的痛苦，独自幸福沉溺，应该把陈东阳推开。可独自一人在外实在太孤独了，本能的想要依赖他。陈东阳配合着她的脚步，走的不快不慢。两人谁也没说话，很快就到了旅馆门口。他远远把车锁解开，接过甜甜的衣服，让她上副驾驶。甜甜又吃一惊：“怎么还有车？你开谁的车？”
“我自己的。上去再说。”
两人一左一右上了车，陈东阳往他租房的地方开，跟甜甜大致讲了一下自己提前过来踩点，租了个房子买了个车的事。“你放心，没有要纠缠你的意思。还是那句话，你一个人千里迢迢过来，我不能看你出事。等你去到学校安顿下来，我就不会再出现了。”
“有事你找我。没事咱们各忙各的。”
甜甜不知道怎么接他这话。陈东阳完完全全是在按她的要求做，分手了，没打扰。可他用另一种方式围在她不远处，不肯走远。他的做法让她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跟他好吧，对商锦城的愧疚不允许。可不跟他好吧，陈东阳一味付出又显得很可怜。她不知道自己要花长时间才能走出这场矛盾。车子在一处平房的门外停下，陈东阳去开了大门，让甜甜进去。甜甜左右打量，发现房子很简陋，很空旷，很无聊。陈东阳让她进客厅。地上扔了几包水泥，几桶涂料，一些电线，两个小马扎，其余什么都没有。偏房里，一个他的行李箱，地上铺了张凉席，扔了条带着碎花的小凉被。陈东阳去接地上的插头，解释道。“还没来得及收拾，昨晚凑合先住了一下，今天就让你过来了。以后抽时间把它装修装修，弄漂亮点，专门给你建个淋浴房。”
“想洗澡的时候你过来，今天晚上先烧点热水，你就在院子里凑合洗洗，行吗？”
说话间，他去角落里提过来个红色塑料桶，里面装了满满一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