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大扫除，第二天买对联买鞭炮，一直到第三天，张明洋才终于闲下来。 不过只是表面上没什么事，要是还待在家，老娘肯定还会有很多事情吩咐他做。 这样过年是很有年味，但实在是有点折磨人。 一大早，张明洋就偷偷跑出来，叫上鸡哥，两人一起来到蓝天网吧。 临近过年，在加上是清晨，网吧里除了包宿的外没什么人，就连网管都还在睡觉。 成熟的熟客早都已经学会自己上机。 “老张，你也太有瘾了吧，这才几点就叫我出来玩？”
杨景铄哈气连天，但兄弟一个电话，还是直接把他叫出来了。 张明洋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红牛，和鸡哥一起找到位置坐下。 “这你就不懂了吧。”
他故作神秘，指着周围零星几个还在睡觉的人说道：“现在这个时间还在玩游戏的肯定都是通宵，早都已经精疲力尽，现在我们才刚起来，肯定乱杀他们。”
“能不能乱杀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也没睡醒，估计也是被乱杀的那一个。”
杨景铄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的红牛，冰凉的感觉让他勉强精神了一点。 “你昨晚几点睡的？”
张明洋问道。 “不记得了，睡着时候还拿着手机呢，好像是两点吧。”
杨景铄略微思索后说道。 听到这句话，张明洋佩服鸡哥，他一个电话，人家竟然就起床了。 要是他昨晚两点睡，今天根本叫不起来。 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两人打开CF，爆破大厅只有前两个频道飘红。 他们打了几局，也没虐到别人，反倒是别自己家队友虐了。 大概是那些通宵打游戏的都在他们这边，有的人玩着玩着就不动了，张明洋严重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电脑前面睡着了。 他们一局接着一局，直到中午才停下来。 张明洋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身体，网吧已经开始一点点变得吵闹，大部分都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 他猜测，可能也是在家里受不了唠叨，就全跑出来上网了。 “老张，中午吃什么？”
杨景铄关闭游戏，趴在桌子上对着上面贴着的菜单挑起来。 菜单虽然很长，但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盖饭，各种各样的盖饭。 店铺就在网吧对面，只要一个电话就能送上门。 听鸡哥说起吃的，他才终于感觉到饿，也开始挑选盖饭。 他记得这家盖饭店是一家夫妻店，盖饭用的菜全部都是现抄的。 后来这种店铺越来越少，因为成本原因，全部被那些有中央厨房的预制菜替代。 曾经现做的盖浇饭也渐渐消失。 “我来个豆角炒肉丝。”
张明洋和鸡哥说完，转头继续盯着电脑。 杨景铄又看了一会儿，最后才决定点个红烧肉的盖饭。 他掏出电话准备点单。 抬头的时候，视线突然扫过门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门口，老板章盛正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网吧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但几个身穿西装的人出现在这里，就格外引人注目。 尤其是其中一个人，他越看越眼熟。 “老张！”
杨景铄拍了拍身旁正在聊QQ的兄弟，指着门口小声问道：“你看门口，是不是你那个叫张国礼的小叔？我说我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听到这个名字，张明洋也抬头往门口看去。 他还想着是不是兄弟认错了的时候，果然在门口看到张国礼，穿的还是昨天晚上的西装。 虽然听不清楚几人在说什么，但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看起来相谈甚欢。 看到这一幕，张明洋无语了。 蓝天网吧能一直坚持到吃鸡出现可真是个奇迹。 也不知是不是章盛太容易相信别人，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在被卖茶女骗，现在又被张国礼骗。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昨天晚上的事儿。 张国礼在忽悠章盛投资水上乐园的工程。 怪不得昨晚他刚说不借，他马上就跑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死缠烂打，这么看来是有了新的金主。 张明洋在电脑前偷偷观察。 几人谈完话好像没有走的意思，章盛把他们迎到楼上，几人一起上楼。 走到一半，他好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往楼下走。 张明洋见是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连忙收回目光。 不会是来找我的吧？难道张国礼看到我了？ 正想着的时候，章盛果然走到他身边。 “张老弟，吃了没，今天哥在楼上弄了一桌子好吃的。”
见张国礼没发现自己在这，张明洋松了口气，他怕章盛叫自己上楼吃饭，连忙拒绝道：“章哥，你赶紧上去招待客人吧，我已经点完外卖了，一会儿就送过来。”
章盛大手一挥说道：“没事，只要你没吃就行，你在这玩着，我让小蔡给你们盛好送下来，你也尝尝哥的手艺。”
说完，还没等张明洋拒绝，章盛又小跑着上楼了。 张明洋苦笑不得，大概也只有章盛这么实在的人，才会在“谈生意”的时候，选择自己做饭宴请“生意伙伴”。 他想起自己和兄弟说的眼色，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问题吧。”
章盛走后，杨景铄狐疑地问道。 他之所以会认识张国礼，就是因为兄弟没少和他说这位小叔的光荣事迹。 现在他和章盛出现在一起，让他有点担心。 “来骗钱的。”
张明洋语气无奈。 杨景铄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兄弟，既然他都说是骗钱的，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上楼提醒章哥。”
杨景铄焦急地问道。 他们高中的时候经常来这上网，章盛是个很靠谱的老板，上网多年已经上出感情，他不希望对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骗。 “在等等。”
张明洋依旧坐在电脑前没动：“等他们吃完饭再说。”
修水上乐园的事情如今八字没一撇，还要明年开春才会动工，现在应该还处在劝章盛入伙的阶段。 正好趁这个机会，一会儿问问张国礼是怎么和章盛说的。 见兄弟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杨景铄也只好作罢，再玩电脑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往楼梯口的方向看去。 没过多久，楼梯上下来一个杀马特少女。 杨景铄记得她，刚回来那天，兄弟和他开玩笑说，她以后就是章盛的老婆。 少女端着两个盘子，里面的菜还有热气升腾，她锁定张明洋和杨景铄的座位，走过来说道：“章哥让我给你们送来的。”
楼上的菜刚送下来没一会儿，他们点的外卖也到了。 “等什么呢，吃饭。”
张明洋催促道。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不禁感叹，章盛虽然只是个网吧老板，但手艺相当不错。 杨景铄也拿起筷子，临吃饭前，他再次往楼梯口看了一眼，满眼都是忧虑。 张明洋右手拿筷子，左手别扭地操作鼠标，打开一集海贼王，当做下饭菜。 “该吃饭吃饭，你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再怎么说也是和钱有关的事情，章哥要是这么容易就被骗，估计也开不起来这家网吧。”
他虽然在安慰兄弟，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位曾经还上过卖茶女的当。 楼上的饭局没持续多久，张明洋吃完饭还没打几局生化，刚才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便跟着章盛一起下楼。 几人又在网吧门口待了好一会儿才告别。 送走几人，章盛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回楼上休息，而是走到张明洋身边，他浑身酒气，问道：“我做的菜怎么样？是不是不输外面饭店！不瞒你说，以前我闯江湖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酒店后厨，大师父看我会来事儿，教过我几手。”
张明洋指着盘子说道：“一点都没剩，确实好吃。”
听到夸奖，章盛笑的更开心了。 “有时间，我再做给你们吃。”
说完，他拿着盘子就要离开。 “章哥！”
张明洋叫住章盛：“我有问题想问你，刚才那几个人你是在哪认识的？”
章盛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张明洋竟然会对那几个人感兴趣。 “你说刚才的张经理？我兄弟介绍给我认识的。”
回答完，他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什么，拉过一把凳子，坐到张明洋旁边，凑近问道：“张老弟，我知道你现在生意做的大，肯定比我懂的多，哥有个事想让你帮哥分析分析。”
张明洋放下手中的游戏：“章哥你说笑了，我懂的也不多，你说说看，有我懂的地方我肯定告诉你。”
听到他要帮忙，章盛大喜过望，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中华，给张明洋和杨景铄一人发一根，又亲自帮张明洋点燃。 烟雾升腾，章盛神秘兮兮地说道：“是这么回事，我家里兄弟俩，我大哥是搞工程的......” 一根烟的功夫，章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他说了一遍。 他口中的张经理，也就是张国礼，他先是通过中间人找上章盛，然后又想通过章盛联系上他那位搞工程的大哥章海。 按照张国礼的说法，上面规划了一个水上乐园，主体是由赵氏实业集团负责的，他们想把工程分包给下面的施工队。 张国礼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内部机会，所以想拉章盛入伙。 “赵氏实业集团？”
张明洋下意识问道，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意外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对，就是这个，临江好多地方都是他们开发的，老弟你是混临江的，应该听说过吧。”
张明洋马上想起临江商帮举办的那场晚会，晚会上他收到过一张名片，那张名片上就是赵氏实业集团。 给他名片的人叫赵荣晨，他自称是许段然的青梅竹马，结果只是两方家长认识，孩子小时候见过面，其实根本不熟。 “我知道，章哥你继续说。”
“我一听说这么大的公司找我们合作，就答应找时间带他们和我哥见一面。”
章盛说道：“我就有一个事想找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和我大哥这么多年一直在钢城混，你看我们应不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往临江发展发展？”
听完里面的内幕，张明洋觉得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他可以肯定，什么水上乐园根本没建起来，最后成了烂尾工程。 但既然是能和许墨平起平坐的赵家负责，按理说这个水上乐园应该能成功建成才对。 “章哥，意见我可以给你，但信不信就是你的事情了。”
张明洋说道。 章盛拍了一下大腿：“你说，我肯定信，老弟你年纪轻轻生意就做那么大，还是大学生，说的话肯定有道理，我和我哥在外面闯了这么多年，就吃了没文化的亏。”
“不要参加到项目里，以后也不要和那个张经理联系，他是个骗子。”
张明洋直接说结论，至于信不信，那就是章盛的事情了。 好言难劝该死鬼，如果章盛和他哥哥一意孤行，那他也绝对会再说第二次。 他知道水上乐园这个项目一定会烂尾，但现在突然和别人说赵氏实业集团这种老牌公司的项目会烂尾，不可能有人会信。 章盛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低下头，思索片刻后才说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他们说的很好，也很合理，还是大公司承包的项目，但我笨方法想，假如是我知道这个内部消息，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要是缺钱，就算是砸锅卖铁借钱也得自己干。”
张明洋没说话，给章盛留足思考的时间。 就像上次卖茶女事件一样，章盛虽然被骗，但只需要他点拨几句，马上就能反应过来。 不像有些人自作聪明，以为只有他是对的，从来都不听劝，别人好言相劝，就好像是在害他一样。 “张老弟，我明白了，谢谢你，要不是找你聊聊，我今天非让那几个孙子绕圈子里去不可。”
章盛拍着张明洋的肩膀说道：“就听你的，这活我们不干，在钢城生活也挺好的。”
“我没说什么，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接下来，章盛又夸奖了张明洋几句，还说自己肯定不会再掺和这些事情了。 除了这些话，其他多余的话章盛一句都没说。 关于为什么张明洋如此肯定绝不能参加到项目里的原因，他也一个字都没问，就好像根本不好奇一样。 章盛大概猜出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张明洋在心里感叹，从八九十年代拼杀上来的这帮人，果然都有着自己独到的人生智慧。 章盛离开后，他继续玩游戏。 张国礼再要去骗谁他并不在意，反正这位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准备回家的时候，老娘打来电话。 “又跑哪疯去了，一天都不回家，赶紧回来，你许叔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