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敏带令玉媛抄近道追赶红巾军押送伯颜的骑兵,行至潘诚驻扎过的峡谷处,见这里设了留守关卡,难以通过。两人在附近山林里隐蔽,等待时机。这里山势险峻,一道峡谷纵深,茫茫深山除了偶尔遇到猎户人家,便渺无人烟。二人在山中寻觅,想先寻些野果填饱肚子。见山峰上有些许柿子树,挂着红红的果实,便采摘些柿子,用以充饥。此时,远远见红巾军的骑兵路过峡谷,队伍中的伯颜在囚车内狼狈不堪。令玉媛指着伯颜的囚车说道:“此人作恶多端,如今被红巾军囚困,真是罪有应得,待他受尽折磨,我便拿他的脑袋祭奠我令家祖辈三十多人的在天之灵。”
胡敏也看得入神,心里想,自己原本是尊贵郡主,父王也是叱咤风云,为大元的立柱,却被伯颜老贼谗言杀害,令自己飘零江湖,有家难归。如若令玉媛恨他,自己也是有心将伯颜碎尸万段。虽然这么想,但胡敏年长,做事考虑的谨慎,不冒然行动。“玉媛姑娘,前面关卡守卫不明,冒然通过只怕被逮个正着,我们还是想个办法寻找它路。等到了上都,两军对阵,我们便有更多的机会收拾他,如若遇到铁木儿,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正在说话,忽听树梢上有人,胡敏发出一把飞刀,想将那人打落。却听刀去无音,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谁,是谁在这里?”
令玉媛喊道。“你们两个女子,鬼鬼祟祟,藏在这深山老林中,可是密谋什么?”
随着说话声,从一颗树后走出一白须老道。“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这老道望着令玉媛,捋着胡须,微微一笑。令玉媛适才认出,此人便是在上都郊外一个庄院内截杀铁木儿的彭玉莹。令玉媛本是白莲教的秘密执事,受教主杨柳差遣来上都刺杀铁木儿。自然对彭玉莹的身份,略有了解。“彭师祖,您老已然归隐,为何还出手截杀铁木儿?”
令玉媛好奇地问道。“贫道虽然置身世外,但铁木儿流落人间,这样的机会也是碰巧遇到。令姑娘,听闻你一直刺杀铁木儿,却为何屡屡不得得手?”
彭玉莹笑问。令玉媛叹息一声,说道:“百足之虫,死儿不僵。虽然我先前在皇宫之中有过机会,但铁木儿命大,没有死。”
胡敏见令玉媛和这老道认识,心中放下戒心,安静听着二人对话。“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北靖王的爱媛,胡敏郡主了?”
彭玉莹忽然望着胡敏问道。“正是小女,前辈怎知家父?”胡敏见这一陌生老道,尽然一眼看出自己身份,感到惊奇。彭玉莹并未多做解释,指着苍松掩映的山坡说道:“这山上有一道观,本是贫道家师云游的歇脚之处,贫道近年便在这道观之中修养,二位可随我前去一叙。”
说完,他转身带路。令玉媛和胡敏跟随,踏上一道乱石铺砌的小道,放眼山下,一道峡谷,有溪水流过,两岸山势向相,似乎要挤压过来。山坡上有松林掩映,云雾缠绕,景象奇特。走了一段山路,果然在一山坳隐蔽之处,有一道观,在悬崖峭壁之上,乱石铺砌的墙壁,远处看去,和山峰浑然一体,根本发现不了。走入道观,里面有几间石屋,闻到阵阵香火的味道。从道观中走出一中年男子,见有人进入,笑脸相迎:“师父回观了,午饭茶点已经备好!”
彭玉莹淡然一笑,指着那中年人对胡敏和令玉媛说道:“他是我的徒弟,鸣叫钟秀,原本是山户人家的猎手,摔崖伤了身体,瘫卧不起,被我救了,便跟随我学武。”
钟秀见师父向两个客人介绍自己,憨厚一笑:“二位姑娘请到里面用膳。”
观中石屋内,十分简陋,但收拾的干净整齐,有木质的桌椅,简单几个素菜摆在桌上。彭玉莹让胡敏和令玉余媛座下来,为她们二人夹菜,嘴里说道:“红巾军的潘诚之所以在这里设了关卡,凡过往人等,无论身份,一律羁押。一是防止峡谷被元军占领断了他们的退路,二是扼住上都和大都的联系,避免上都元军引来援军。目前潘诚在上都城外围困也速的五万大军,可谓战事正紧。二位要去上都,只怕要另辟蹊径。”
“师祖人在世外,尽然对当下形势了如指掌。如若要去大都,可有妙法?”令玉媛品出彭老道有意要帮助她们。彭玉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指一旁伺候的钟秀,笑道:“我这徒弟练就了一身功夫,也该出山做点事情了。二位在他的引路下自然可顺利到达上都。只是铁木儿在上都,犹如鱼入大海,恐怕难以接近。即便城破,他们依然可以向漠北逃去,那里有大元的几个藩王,力量依然不能小瞧。也速若兵败,虽然受地形限制,但轻装可以出逃。”
胡敏听了彭玉莹的分析,感到前路依然曲折,不禁叹息道:“以大师所见,我们如何能得手?”
彭玉莹便伸手招呼胡敏和令玉媛赶紧吃菜,他捋着胡须想了想,缓缓说道:“也速兵败之后,必然要出山海关,向漠北逃出。目前山海关还在元军手里。但那里已经是明将徐达奇袭的目标。如若二位出了山海关,专等末路穷寇,便可截杀铁木儿。”
,彭玉莹说完,见胡敏和令玉媛陷入沉思之中,便又强调“此时,铁木儿落荒而逃,二位是姑娘可以很好的伪装,借机刺杀。”
胡敏和令玉媛相视一望,彼此意会,感到彭玉莹的点子十分可取。“我们的目标不只是铁木儿,还有那伯颜,如今在红巾军手里,可如何能得手?”
令玉媛再度请教彭玉莹。彭玉莹似乎胸有成竹,他开时吃起了饭菜,过了一会,才淡然说道:“从这峡谷关卡到上都还有一段路程,到时贫道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并不将话说透,便命钟秀再度上茶。令玉媛和胡敏包餐一顿,有种他乡遇故友的感觉。彭老道吃完便打坐静养去了,留下钟秀带胡敏和令玉媛在道观周围游览。他们看到山坳不远处似乎有一人家,令玉媛好奇,指着问钟秀:“这荒山野岭中,如何还有一家独户生活?”
钟秀笑道:“那便是我的家了,我钟家祖上逃荒至此,世代以狩猎为生,过着世外生活。一年前,有一女子路过。身受重伤,被我救了,便留在此地,结为夫妻。贱内身怀六甲,在家中休养。”
“那你的父母可安在?”
胡敏问道。钟秀摇摇头,“家父狩猎时摔下悬崖,已经去世五年了。家母去年刚刚病逝。”
他们一边聊,一边自发地向钟秀的家中走去。一入木栅栏做成的院子,钟秀高声喊道:“明儿,明儿,有客人来了!”
谁知,他喊了好几声,却没有人应答。钟秀心急,推门进去,看到眼前一幕,不禁失声。只见草屋内,一个妇女躺在血泊之中,屋子里经过打斗,简单的家具,凌乱破碎。“明儿,你,你快醒醒!”
钟秀扑上去,抱住地上躺着的妇女,哭喊起来。胡敏警觉,她示意令玉媛出去查探,自己在屋子内自细搜索,想找到什么痕迹,弄清楚是何人所为。令玉媛飞身出来,跳上茅草屋,在院子周围用目光搜寻,发现一颗松树被拦腰砍断,便跳了过去,仔细琢磨,确定那树为快刀所砍。再看树下有脚印,从大小判断,是个男子。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院子后面的山崖上,有兮兮索索的声音。令玉媛飞身攀上悬崖,来到山峰上,这里荆棘满布,但看到有血迹沿着石头向上。跟着血迹查勘,令玉媛来到山顶一片空地上,见地上爬着一个男子,毫无动静,脖子下有一滩鲜血。令余媛一脚拨翻那男子,发现此人已经气绝身亡。但那面相,却让他大吃一惊。此人却是拓贴儿。“拓贴儿,拓贴儿!”
令玉媛感到一阵悲切,“他怎么会来到这里,他是被何人所杀?”
令玉媛心里问着自己,她想起儿时的拓贴儿,那个大哥哥的形象,此刻却死在了自己的眼前。令玉媛抱起拓贴儿的尸体,寻找山峰上的平缓之处,绕道缓缓来到钟秀的院内。此时,胡敏在院中等待,茅草屋内传来钟秀悲情的嚎叫之音。“他是谁?死了?”
胡敏上前,急切问道。“拓贴儿,他死了,不知死于何人之手。”
令玉媛缓缓放下拓贴儿的尸体。“此事甚是诡异,拓贴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钟秀的妻子和他有关?”
胡敏望着地上的拓贴儿,摇头叹息。“胡姨,你有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
令玉媛悲声问道。胡敏摇摇头,“屋子里打斗的情形,显然是拓贴儿的刀,桌椅砍断了。钟秀的妻子也是死于刀下,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拓贴儿杀了钟秀的妻子。”
“可是,拓贴儿的喉咙也是被刀伤到了,只怕另有其人。”
令玉媛说完,拉着胡敏走进茅草屋。“钟大哥,人去不能复生,还是早点把嫂嫂葬了吧。”
胡敏温柔劝慰。钟秀起身,擦擦眼泪,悲痛哽咽地说道:“是谁这么狠心,夺了我妻子和她腹中孩儿两条人命。我钟秀若抓住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玉媛姑娘在山峰上发现了一个人,但这人也死了。你看看,是否认识?”
胡敏提醒钟秀。钟秀随他们出来,在院中仔细观看了拓贴儿的尸体,钟秀摇头道:“此人我并不认识,明儿生前是在江湖上有些恩怨,但不至于被他们找到这里。一年内,我们什么地方也没去。这山涧隐蔽,虫兽都会迷路,他怎么进入的?难道,他和你们是一起的?”
钟秀忽然用奇异的眼光看着令玉媛和胡敏,他的眼睛中布满血丝,眼皮发胀。“他叫拓贴儿,是原丞相拓拓的儿子,做过将军,犯不着和一个民间女子有什么过节,这里面定有原委。”
令玉媛解释道。“你们也认识他,自然是你们把他带到这里了,悉知这里除了你们找到,哪有别人来过。”
钟秀急火攻心,已然情绪失控。他抬起双掌,一招火云烧雨,向令玉媛和胡敏袭击而来。这钟秀在彭玉莹身上学得一身功夫,虽然憨厚,但出手后却有山雨欲来,泰山压顶之势。胡敏和令余媛慌忙招架,三个人在院子里展开大战。两位女子被钟秀一阵掌风笼罩,他们情急之下只能抽出兵器,全力应对。打了一阵,钟秀感到自己赤手吃亏,跳将出去,将那颗半截的松树撑起,来个旱地划船,打得松针乱飞。几十个回合过去,胡敏的剑在抵挡中,将钟秀手中的树干砍成了棍棒,越发发挥出钟秀拳脚的威力来。令玉媛使出的是长鞭,被钟秀缠在树干上,随手扬,连人挑出了院子,掉下山崖。胡敏奋力抵挡,却难以抵过,被钟秀打倒在地,再迎头一棒打了下来,眼见就要脑浆开花。忽然,空中传来一身嘶喝:“钟秀,你快住手。”
彭玉莹飘然落到院中,长衫飘起,他腋下夹着的是令玉媛,随手抛了出去。令玉媛落地而立,钟秀见师父来到,赶紧收招。嘴里哭喊道:“师父,徒儿辛苦,明儿被他们带来的人杀了,可惜她腹中还有我的孩子!”
“此事与她俩无干,这躺在地上的人虽然是拓贴儿,却和他们不是一路的,你别乱来。”
彭玉莹说完,急忙对胡敏说道:“郡主莫要怪罪,我徒弟是一时心急,迷了心窍。”
胡敏从地上腾起,站立在令玉媛身边,嘴里说道:“发生了这种事,我胡敏全然能够理解,不过,事出必然有因,我和玉媛姑娘愿意帮你查个水落石出。还请钟秀大哥不要盲目下结论。”
“好好好,钟秀,为师自然会为你做主。先将你的妻子安葬了吧。”
彭玉莹说完,在地上划开步子,双掌运功,几个招式打出,尽然将院子中的石头地打出一个偌大的坑穴来,砂石飞扬。“这院子已然没了人住,就当个坟场,安葬明儿在此吧。”
彭玉莹说完,钟秀蹒跚走进屋子,将明儿的尸体用草席裹住,抱了出来,小心放置在坑穴之中。彭玉莹再度出招,将那石土推动,掩埋了尸体。等钟秀跪地哭喊祈祷完毕,彭玉莹便拉着他的胳膊,带众人离开小院,重新回到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