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三,前日安排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一顿发泄过后,王凌云终于是冷静下来道。自十二岁那年起,他以那首‘我有凌云志’一举闻名,赢得太原王氏之麟儿的称赞,世人谓之飘飘云公子,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何曾被人如此逼迫?想不到今日竟被一个农户出身的县男挑衅,简直奇耻大辱。“少主,已经办好,二房一十七口,全都因食用醉仙楼的菜肴而中毒身亡。”
暗处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哼,你且让人带着他们的尸体,前去衙门报案,后面的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王凌云冷哼一声,随即道。“明白。”
暗处的暗三答应一声,随即房子里安静下来。……长安城出了惊天大案,一大早清晨,便有人擂鼓鸣冤,几个当值的衙役打着哈欠出来正准备呵斥几句,却见门口黑压压一片人头,登时吓了一跳。眼见这些鸣冤之人衣着干净,人人都是白衣白帽披麻戴孝,胸口用黑线刺了一个大大的‘孝’字,在旭日的光照下十分惹眼。这些衙役虽然都是社会底层人物,但毕竟常在公门行走,或多或少比普通百姓多了一些见识。他们只看了一眼便面面相觑,心知这是有大事发生。太原王氏名誉长安,他家的奴婢下人足有几百上千口,经常走动街市采买物品,衙役们有时巡街遇上,不免躬身塌腰聊上几句,所以对王家下人很是熟悉。有个衙役匆匆走下台阶,拉着一个相熟的王氏家丁小心翼翼问道:“刘老哥,这大清早的忽然来这么多人,怎么个章程?”
这姓刘的家丁一脸沉痛,低声道:“受我家主人之命,特来衙门鸣冤!”
“鸣冤?鸣什么冤?”
衙役微微一怔,不信道:“难道长安城地界上还有人敢欺辱王氏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非是有人欺辱王氏,而是我王家二房主母死了,被剧毒之药毒死了。”
姓刘的家丁恨恨说道。“嘶!”
衙役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啊!”
他悄悄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人这么厉害啊?能把毒药送给王氏二房主母,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吧。”
姓刘的家丁咬牙道:“并不是有人送毒药于我家主母,而是我家主母昨日嘴馋,命人买了一些醉仙楼的菜肴回家食用,不曾想吃下之后不久,老人家便驾鹤归西,而那醉仙楼那是陛下新封的太平县男叶晨的,所以我们今日要状告那叶县男!”
衙役只觉脑中轰然巨响,整个人目瞪口呆。老天爷,这案子是要塌天啊,死者是太原王氏主母,嫌犯却涉及一位陛下新封的开国县男,不论苦主还是被告全是高等层面人物,平日见都难见一人,想不到现在竟要来打官司,长安府衙敢判吗?长安府衙确实不敢判,太原王氏什么地位?当世五大豪门之一,位列五姓七望,不说门生子弟满天下,单说朝中各部各衙都有亲信,族长王圭官封礼部尚书,门中有爵位之人足足十七个,这是一股何等庞大势力,他家的案子岂是小小一个府衙县令敢判的?反过头来再说嫌疑犯叶晨,虽然数月前只是个无良农家子,但是现在人家可是新封开国县男啊。少年奇才名满长安,椅子火炉造福百姓,这可是陛下看重的人,这样一个前途远大的人物,县令又不是傻子,莫欺少年穷这句话他还是懂的。没办法,庙门太小,事情太大,往上捅吧。案子直接递到了雍州府衙门!雍州府衙是什么地方?就是后来的京兆府,乃是大唐京师所在地的行政机构,这个衙门可是有些牛逼,一般都是以高资格的亲王担任雍州牧,下面再设置一个真正主管事物的长史。它的上一任州牧,就是咱们赫赫有名的大唐皇帝李二陛下,不过那时他还未登基,乃是以秦王之名领衔。它的现一任州牧,乃是大唐人人腻味的泼皮亲王李孝恭,这是一个几乎能和程咬金相提并论的滚刀肉,深得李二信任,手中握有重兵。怎么样,这个衙门来头够大吧?但是李孝恭也不想接这个案子。为什么?容易招事啊!王氏不但是千年豪门,而且还通过联姻等方式与其他大族联盟,关系盘根错节,很难缠。这滚刀肉直接大手一挥,无耻说道:“老夫昨日夜宿青楼,被几个娘们儿险些晃折了老腰,今日既困又乏,累的不想审案子,我给你们写个条陈去上面告状去吧。”
于是案子接着往上推,这次可就到了大理寺。此衙门更屌,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庭,权利大到天际,因为它审的每一个案子都会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就连李二陛下都会垂询。案子到了这里,大理寺卿淡淡一笑,施施然便接了。大理寺卿姓裴名矩,裴矩在前隋便是风云人物,如今已七十九岁高龄,老头历经两朝四代不倒,一辈子都在和皇帝打交道,王氏虽然庞大,但还吓不倒他。完全了解所有的事情后,再加上今日一大早长安城的暗卫和自己汇报的某些消息,裴矩已经是将这件事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他毕竟是老江湖了,人都说人老成精,现在的裴矩就是这样,不过知道归知道,但该走的程序却是不能少的。“来人啊。”
他摇摇自己的脑袋,随即有些无精打采道,“你带着我的令牌,去太平县林家庄,叫叶县男过来一趟,就说有件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
“是,裴大人。”
外面门口本来站着的官差闻言抱拳领命,随后转身就要离去。“哎,等等,你到时候路上提前将事情和叶县男说一下,免得他来后因为信息不对等吃亏。”
“是,大人!”
那官差闻言再次行礼道。看着官差远去的身影,裴矩稍微坐直一点,而后喃喃自语道:“嘿嘿,我老头子也是好奇啊,这制造出椅子,火炉造福百姓,还能制造出国之重器以及盐矿提炼精盐之法的叶晨,究竟是个什么样。”
裴矩是真的好奇,虽然他掌管大理寺,平日里有暗卫,执金吾将长安发生的一切都收集上报,可是那也只是书面的介绍,对于他这样的老人精来说,只要不是自己眼睛实打实见到的,那就有待质疑。大堂下位的是王家的一众人,裴矩刚刚说的那一切都是直接当着他们的面说的,他们很是愤怒,可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只能是自己忍受着。……田家庄距离长安不过二十余里,那官差一路打马飞奔,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大理寺来请人,这事有些出乎叶晨的意料,不过当听到官差所讲述的事情后,叶晨顿时哑然失笑。“我怎么说来着,那封信只要送过去肯定会掀起一阵风波,现在可不就来了。”
他坐在院子里的凉亭,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屑,撇撇嘴道:“都说王凌云智计百出,想不到竟然用这样下作手段,嘿嘿,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少爷还需小心谨慎,如今对方以人命设计,死的还是王氏二房主母,此事恐怕难以善了啊。”
杜广熙站在叶晨身边,脸上隐隐带着担忧道。叶晨却是毫不在意,随意摆摆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王凌云手段阴狠,难道我便没有准备么?”
说完叶晨站起身,看向站在一旁汇报完情况后就不在言语的官差,略做沉思一番后他一拱手道:“劳烦这位兄弟前来传信,既然大理寺裴大人差人叫我,那我却是不能让大人等急了,那我们就动身吧。”
“叶县男多礼了,这是小人的职责。”
官差见叶晨和自己道谢,连忙还礼,随即抱拳道,“既然叶县男已经准备好,那我们可以随时动身。”
“好。”
叶晨点点头,就迈步向外面走去。“少爷,要不让我跟着你去吧。”
杜广熙见此立马跟上,同时嘴上说道。“不,你不能去,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现在还不是你暴露的时机。”
叶晨站定,思考了一下道。“可是……”杜广熙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叶晨挥手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这次过去可能会有麻烦,但是你觉得你的武艺和我比如何?”
“这……”杜广熙沉默了,他想到了昨晚叶晨那一靠。“好吧,那少爷您自己小心。”
最终杜广熙还是妥协了,没有跟着叶晨一起去。临出门的时候,林清雪过来了,她也和府里的下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了叶晨马上要去大理寺配合查案。不过她见着叶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直安静的送叶晨到庄子口,就这么默默看着叶晨离去。叶晨稍微收拾一下,带着王五和一队影刃,跟着那官差便骑马直奔长安城而去。长安城人多,消息传的也快,叶晨等人跟着官差还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太原王氏状告新封县男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安。……程府。程咬金跟随大军出发了,现在府里就剩程处亮和程处默两个瓜皮。程处默还好,和叶晨还没什么交集,但程处亮那就是直接一拍桌子大怒不已。程处默虽然和叶晨没什么交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弟弟和叶晨交情不错,加上他们父亲程咬金也交代过他们,多注意叶晨,多和叶晨交好,所以此时他也是见怪不怪。只是他作为程处亮的哥哥,虽然也是继承了程处亮那副滚刀的脾性,但多少比程处亮还是稳重一些的。“行了,光在这里砸桌子有什么用,你且去召集我们府里的家丁,我们一起去给也兄弟镇镇场子。”
“嗯,真的可以吗,大哥?”
程处亮眼神一亮,随即有些不敢相信道。其实他就想这么干,但是现在程咬金不在府里,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们母亲再打理,而这些对外的则是程处默在处理。他若是想带着家丁去给叶晨镇场子,那就必须程处默点头答应,他本来还在纠结该怎么开口,没想到他大哥自己就先说了。“自然,好了,你快去吧,我想长孙冲,房遗爱还有杜荷他们也会去的,咱们可不能比他们晚。”
程处默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弟道。“好,我这就去。”
程处亮一听,随即也是着急起来,连忙跑出去开始招呼家丁们集合。程府毕竟是国公府,府里家丁家将那是不少的,本来程咬金出征应该带上不少的家将,可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去危险重重,不愿意这些跟着自己这么久的老兄弟跟着自己遭难,也因为如果他回不来,这些留下来的家将将是程府最后的底牌。就因为这些原因,程咬金这次出征并未带几个家将,大部分都是留在了程府。现在程处亮和程处默两兄弟召集他们,他们自然是立马放下手里的事情赶来。毕竟他们也知道,程咬金这次不带自己等人是什么意思,那现在这两兄召集自己等人,那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是,当听完两兄弟的叙述后,这些家将一个个那是苦笑不已,不过既然来了,这两兄弟所要做的事情也是他们喜欢干的,他们也就没抗拒,准备一起去热闹热闹。没错,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去看热闹,他们能成为程咬金的家将,那一个个的也肯定和程咬金一样的脾气,爱凑热闹,喜欢滚刀的。就这样,程处默程处亮两人在前面带头,后面跟着二十多号家将,在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二百多号家丁,这一行人直接浩浩荡荡的往大理寺而去。同时,就如程处默所说一样,在这件事情传满长安的时候,长孙冲,杜荷,房遗爱,乃至是秦怀玉都是同时一愣,随即都是大怒,接着就是召集自家家丁,然后浩浩荡荡的直奔大理寺而去。这一盛况直看得长安城的百姓一愣一愣的,有不知情的人甚至以为,这些家族是要火拼,吓得直接躲回家里不敢露头。与此同时,雍州府衙大堂上李孝恭毫无官员气场的横躺在座椅上,烤着自己面前的火盆,冲着堂下的衙役道:“王氏那案子什么情况了?”
“大人,大理寺已经接下了裴大人已经传召叶县男了。”
那衙役连忙禀报道。“哦,好啊。”
李孝恭闻言哈哈大笑,很是兴奋,随即眼睛一眯道,“裴矩那老匹夫最是厌恶世家之人,这次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王家找事,现在又撞在裴矩手里,嘿嘿,有好戏看了。”
“报!”
忽的门外有衙役高呼。“嗯,怎么回事?”
李孝恭一惊,连忙招呼道。“禀告大人,长孙家公子,秦家公子,杜家公子以及程家那两位都是带着自家家将和家丁,总计约么两千多人,浩浩荡荡直接在长安城大街上横冲直撞。”
那门外过来禀报的衙役摸了一把汗连忙道。“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
李孝恭一惊,同时也是有些疑惑。虽然这几家平日里是吵吵闹闹,但那大家也都清楚,那是做给外人看的,他们根本不可能进行大型火拼,那这次是什么情况?想也想不明白,但李孝恭那是真的头大,连忙要安排人去阻拦他们。不怪李孝恭不头大,实在是他这作为长安城最高府衙,这要是直接让他们这么多人在长安城里进行火拼,虽然李二不会把他怎样,但他这面子还要不要了。“大人,您想错了。”
那来禀报的衙役连忙拉住他道,“他们不是要闹事,而是要去大理寺,给叶县男镇场子。”
“什,什么?”
李孝恭有些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大人,他们是去给叶县男镇场子的!”
衙役再次重复一遍。“我……”李孝恭爆粗口了,他是真的被整无语了。你说你们去镇场子就去呗,搞这么大的阵仗干嘛,换谁看见这阵势,也会觉得你们是去干架绝不会认为你们是镇场子的。“话说,这叶晨啥时候和这些人都搭上线了啊,真是有意思,嘿嘿,有意思的事情我也怎么能缺席呢。”
李孝恭嘿嘿怪笑起来。“大人,你……”之前那衙役闻听此言瞳孔一锁,就要开口。李孝恭这个位置很重要的,正常情况是不允许私自离开的,他一听李孝恭的意思就是要跑里,就打算去阻拦。“停,你修要阻拦我,这事我去定了,嘿嘿。”
李孝恭打断衙役的话,随后自己站起身,直接迈开步伐朝外面走去。衙役知道,自己家这位大人决定的事情,自己是拦不住的,只能是随他去了。李孝恭出了府衙,随意换了一身衣服,而后牵过一匹马,直接挥动马鞭向着大理寺疾驰而去。至于长安城不能骑马,嘿嘿,你觉得以李孝恭那滚刀的性子,以及他这个身份,有人会管,又有人敢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