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枪射偏了,我无法理解。第二枪,还是射偏了,她故意的。拉长的阴影在缩短,距离越来越近,地面上投射着曼妙的娇躯,她的面容藏在黑暗里。慢步走进房间,她胸有成竹,很有把握我不会开枪。但我的枪,依然抵在她的脑门上。像极了婕拉,但我知道她不是,精致的轮廓有些迷离。“你上次一枪打进了我的锁骨。”
她狭长的睫毛点缀着白色的圈点,让我发现了她凌厉尖锐的、烟熏的眼神,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气质,好像一朵黑色玫瑰。嘴角勾勒,笑颜如花。“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的美,是极具杀伤性的阴暗之美,如同毒性刚烈的,黑色毒花。黑白印花的美丽裙摆,宛然飘放了她的香气。“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
像极了婕拉。可惜,不是她。“气息?”
她把雕刻的容颜,正对我。我看着像婕拉的她,言语藏机。“柔弱,带暗香又浮放,窒息如兰。”
瞳孔里,没有丝毫的恐惧。“为什么不杀我?”
我说,你别有动机,告诉我!她看起来,像玛丽·雪莱一样会创造出怪物,更像是能描绘出弗兰肯斯坦的灵与肉。阴暗的个性和冷艳展露无遗,微微的冷光中绽放。她就像来自迷雾缭绕的岛屿,被雨淋湿的大地。有着莎士比亚和福尔摩斯,尖顶教堂的国度。像极了婕拉,可恨,不是她。如果要我形容她的话,我只能用兰波的诗:“美到极致的事物,本身就孕育着死亡的种子。”
她有一种,我喜欢的、深入骨髓的黑暗哥特,深深的吸引着我。可是她说,我是婕拉的朋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好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滑稽的玩笑。婕拉的一切,可以我都了如指掌。“你叫什么?我从未听她说你。”
“婕薇。那是因为婕拉不想让你知道。”
有着和婕拉很相近的名字。婕薇理性的超乎寻常,体现了她的非凡,越嚼越有味。“之前我跟她一起住这里,后来我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后,我就发现你了。”
“你去做什么?”
我简单的问。她感知到了我的谨慎,也很简单作答。“无可奉告。”
我放下手中的枪,悲伤之意冲破喉咙,我问婕薇:“婕薇,你知道婕拉在哪儿吗?”
“十三K杀手组织,第七K手上。”
婕薇告诉我,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浅浅的、不易察觉的、莫名的弧度。让我想到了之前的第三封信上的数字“7”,也就是没有写上圣经旧约里,创世中上帝七天造万物时说的话语之前的信。因为总得来说,已经收到6封,与圣经有关的3封。原来,之前第三封信上的数字“7”的含义,是十三K的第七K。该死的,我为什么这么愚钝,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我竟然笨到如此境地,真想给自己脑门上来一枪。我瘫倒在沙发上,望着摇晃的灯上,凝聚成点的飞蛾,仿佛看到了朝着希望,乱窜的自己。婕薇倒了一杯酒给我,是她珍藏的,我之前一直没发现。1962年的帝摩,简直是饕餮酒宴中的极品。我一口下肚,没有细细品尝,任它在胃里翻江倒海。但是它的年份,如此的耐人寻味。透过酒杯,我看到了婕薇扭曲的脸,她很痛苦,我以为是隔着玻璃的假象。婕拉冰艳的面容上,泪水潸然而下。婕薇在感叹,不知道感叹谁的命运,惋惜谁的琉璃。总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悲怜,折射在她深蓝色的瞳孔里。她说她想婕拉,说可以帮我。然后婕薇说我,远距离感受就像一幅威廉·透纳后期的画作,冷静克制的如同一幅抽象的风景画,画景里是千言万语的笔锋。近距离感受,有点王尔德笔下,阴暗颓废美学的味道。说得神乎其神。婕薇抚摸着我的脸上,对我说:“其实你和‘不美母宁死’的道林·格雷一样美,也和他一样有着空虚的内心、迷恋极端的悲哀。”
我反驳她,直接连王尔德也一起骂了。“道林·格雷是王尔德精神分裂的产物,只是他把他用笔描绘了出来。”
婕薇说的话语里,藏着东西,可我没去想那么多,也不想再跟她聊抽象派里的乱七八糟。我只是问她:“第七K在哪儿?”
婕薇毁了我的期待,她的回答竟是,我不知道。然后犹豫了一下,眸光中满是点点繁星,她也许在准备说谎,也许只是单纯的笃定。她说,但我知道有一个人知道。我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说:“华格纳▪伽尔布雷斯,人称铁面警探。”
我狐疑的问。“你确定?”
婕薇点头。“嗯。”
竟然是铁面华格纳,这让我很意外。我记得很清楚,华格纳离去时跟我说的话。为了找到婕拉,我什么也不在乎了。华格纳当时说的一个名词,我记得也很清楚“帕特里克庄园。”
帕特里克庄园我从没去过,也没敢去。之前进去帕特里克庄园的人,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它就像一个阴暗诡谲的城堡,历史悠久,是这座城市的见证者。现在回想起来,铁面华格纳去那里做什么?这下,我产生了好奇,决定去帕特里克庄园一趟。当然,生着去,活着来。如果婕拉在那里,那就更完美了,不用在找寻她的线索而撕心裂肺了。第四封信上,神说:“我们还缺少光明的天体,没有一种可以用来记载节令、日子、年岁,能区分昼夜,还有记事、作记号功能,并能发光普照大地的这样一种光明的天体。”
在去帕特里克庄园前,我没有打算去教堂。接连几杯下肚后,混混的晕眩把我带入了冗长的囚牢里。莱昂丢掉了自言自语般嘟囔着阴暗的哲学观,手上拿着的一把枪,代替了满嘴跑火车的哲学,面无表情地对着我。我问莱昂:“你哪儿来的枪?”
“我私藏的。”
“藏在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想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