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重新稳定了自己的心绪,他沿着回廊继续向前走。回廊的尽头便是一间卧室。卧室里铺面而来的是一股灰尘。“咳咳……咳咳。”
陈铭一边挥走驱散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将一旁的烛台点燃了起来,温暖的光明重新驱散了这间卧室的死寂沉闷。窗户外的天气依旧是阴云密布,不见一点太阳,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陈铭的目光往屋里一转,瞳孔微微一缩。房间里有一张大床上,床上躺着一个蜷曲着身子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裙,布料已经暗淡破碎,露出了她枯朽的身体。整个人已经变成了风干的尸体,再也看不出来她曾经的青春貌美,她的姿势蜷曲着好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她怀里抱着一个玻璃容器,玻璃容器里就躺着一支玫瑰。那玫瑰花跟眼前这位香消玉损的美人一样一同花谢香消。“你想见她,她就在你面前。”
黑猫迈着猫步缓缓走来,轻轻一跃蹦上了桌子上,长长的尾巴扫落上面的灰尘坐了下来。黑狗也蹲坐在一旁,乌黑的眼珠子也在盯着一脸懊丧的陈铭说道:“许愿的时候就应该斟酌每一个字,不然等待你的就只有失望。”
陈铭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再去追问这些生物也没用。“为什么不埋葬她?”
“我们做不到。连那个看门人也做不到,她生前吩咐过他绝对不要靠近她。”
黑狗回答道:“他靠近不了她,我们这动物的身躯也无法搬运她。”
陈铭看了一眼他们的身体。就像是普通的猫咪和狗,没有什么区别。“那她怎么死的?”
陈铭看不出来爱丽丝的具体死因,身上没有外伤,这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她心碎了。”
“碎了?这可能吗?”
陈铭一下子想到了失恋心碎的原因,但是他有些不太相信这样的结果会导致一个女人在这里孤寂的死去。“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黑猫摆动着尾巴,说道:“有一天,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都不出去,花园不打理,看门人叫她吃饭也不下来,她就躺在这里死了。”
不吃不喝,也不会出去,躺在床上。抱着那玫瑰花,一日复一日,终有一天,因为太过忧郁和孤单,终于死了。恐怕连死的时候,可能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死了。陈铭点点头,接着把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嗯,我越是深入了解,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甚至连我杀死了看门人也要替他谢谢我?”
黑猫的金色瞳孔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它长长的叹气:“我们接受呼唤来到此地服侍爱丽丝,但,我们的女主人死去,并不代表我们也会得到自由。”
他们在这陪伴这位孤单的女主人已经过了太久的时间,实在是太想离开了。每一位闯进这里的不速之客,被他们承载着希望死于看门人手下,日复一日,渐渐地都忘了这个庄园里埋葬了多少个人了。直到这个男人的到来。陈铭有些惊讶。即使爱丽丝死了,它们也得不到自由?也对,这里的女主人还在愤怒,没有办法安息,它们又何谈重获自由。陈铭有些想不通,但是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因为某些束缚而被困在这里不得解脱不得自由这点事情,他完全不惊讶。他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都没有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回到正题,她为什么没有办法得到安息,而且她不欢迎陌生人吗?”
陈铭想起来自己刚刚走进来的时候遭遇的一切。“爱丽丝不喜欢有客人,也不欢迎陌生人——而且她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黑狗有些无奈,他还记得当初怎么说话,爱丽丝都在教训他不许再汪汪叫了,从此以后他还真没有汪汪叫过了。在这样常年没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的孤寂岁月里还有一只黑猫和看门人给他作伴,他估计早就在这里无聊疯了。“行吧,那我需要找她谈谈。”
陈铭揉了揉眉心。“要接触爱丽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黑猫歪着头,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你还有可能遭遇袭击。”
“那些都不是问题,首先要把她入土为安。”
陈铭站了起来,他将床上的爱丽丝抱了起来,往楼下走过去:“不能埋在后花园里,那块太不吉利了。”
到处都是死人和坟墓,怎么看都渗人。“那可以去前花园,她生前就经常待在那儿,一呆就是一整天。”
黑猫提议道:“那里或许可以。”
说着,黑猫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黑狗也跟着陈铭一步步往下走。这一路上黑猫黑狗都在絮絮叨叨。“她平时喜欢坐在这儿发呆思考,但是这里离得太近了。”
“她很喜欢那些花的,即使病了也会下去照顾……还是不行。”
“不如在那儿好了,那儿是她画画的地方,就这儿好了,爱丽丝最害怕死了之后,担心没人来参加她的葬礼,说上几句悼词。”
黑猫和黑狗指了指一个放着画架的角落里。那里有潺潺小溪缓缓流过,也伴有漫天花香,甚至还依靠着一颗百年大树,只有这里比远处那阴森的建筑多了几分暖意。陈铭当即二话不说开始就地挖坑安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铭随手拿了一块木头当成墓碑,在上面铭刻下了爱丽丝的名字,接着又站在墓前看着。看着孤寂得什么都没有的坟墓,连死了都只能等着陌生人给她简单下葬,陈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前路崎岖坎坷,艰辛又难以忍受。”
陈铭想起了那个在自己怀里死去的白晓飞,想着她曾经在自己面前青春飞扬。然后还想起来了那个和自己不断争吵的林傲,看着他死后一片荒芜只能与垃圾为伴的苍凉,唯一的慰藉却只有自己为他题名的无名墓碑。“愿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