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爷爷不知为何,放弃了这种漂泊的生活,带着不多的钱和简单的行李,骑着头瘦巴巴的老黄牛,晃晃悠悠的踏上了归乡的路。 回了老家后,已是物是人非,姐姐已经嫁做人妇,和夫家住在同镇的另一个村,虽还记得这个弟弟,但除了这姐姐以外,村里的人已都不认得他了。 姐姐帮着他在村外围找了个废弃的破屋,自己修修补补,就那么凑合着住了下来,平时就跟着其他人去给新出现的地主家帮工赚点钱,因为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虽然赚的钱不多,但活的依然挺乐呵的。 不过这日子没过几年,就赶上了好时候,开国分地,因着他人勤快,讲义气,会来事,最重要的是还会算账识字,在当时村里算得上少有的“文化人”了,便被村生蝉对选做了粮库的保管。 说起来也是“祸兮旦福,不可知也”,谁能想到当年老爷爷把家底败了个干净, 反倒是后来他帮工的那家地主,家散了,几个儿女后来也不知去了哪儿。 他爷爷后来说起这事来,也是长叹一口气,神色难得有些复杂,却也没说出个什么大道理来,也或者是不知该怎么说。 他说过那户主人家比他们老肖家仁义的多,待他们这些雇佣宽厚,灾年布粥,每年过年免费在门前分三日馒头,谁都可以领,门前的人连绵不断…… 但他也说过,有了地以后,后来百姓的日子才越过越好…… 所以往事种种,是对是错,不同人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看法,没什么好说的,他也没什么就此发表看法的,大概就是为他们家,为那家地主家,两个家族兴衰经过,觉得有些唏嘘吧。 他爷爷的一生,吃过不少苦,经历过几场出名的饥荒,也算是经过几次乱世的人了,但他爷爷一生却活的潇洒自在,肖仁犹记得清,他爷爷跟他讲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想起苦日子的悲苦,只有自得的乐,脸上带着笑意,眯着眼笑呵呵的。 即便是老年患了老年痴呆,老人家也整天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能吃能喝能玩,天生的乐天派,有时候看着他那副老顽童的样子,即便他见了自己,却不认识自己,那点悲伤也会淡去了很多。 肖仁常常很羡慕爷爷的那种洒脱和逍遥,但自己活了三十年,终究还是活成了个俗人,如今踏出了普通人的圈子,却又进入了另一个更复杂的圈子,还是那种拔不出脚来的泥潭。 现在看着这一幕幕在爷爷故事里出现的景色,想起爷爷讲的那些往事,肖仁突然有些怅然了起来。 所谓霸主,所谓最强,所谓牧羊人,自己选的这条路,真的对吗? 这么走下去,他会快乐吗? 还是走着走着,恍然一看,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