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庭审持续了很久。 身为资深检察官的本·斯通,也在这个过程中,大受启发,查漏补缺,自觉胜率从六成提升到了八成,告别查克他们,回去好好睡了一觉。 至于为什么才八成? 庭审过程,靠的是临场发挥,谁也不知道辩护律师会突然从哪个怪异的角度杀出,一举翻盘的。 这种情况罕见,却不是没有。 而爱德华·奥斯特医生的辩护律师就是曾经创造过这种记录的大律师。 如今有了查克组织的这场模拟法庭,着实对这个案子多了几个刁钻的角度考虑,他自觉辩护律师也不见得就能想到这些,就算想到,他也有了应对,变数更少了,他当然能睡着了。 次日。 法院前长枪短炮全是媒体记者。 爱德华·奥斯特的辩护律师不出意外的在接受采访,大谈医护工作者遭受的各种困境,呼吁不要迫害,俨然是将爱德华·奥斯特医生装裱成医护人员的化身。 医生协会也派代表跟着旁边,站队支持。 这也是常规套路了。 在美国,为了不让人知道只有两个阶层,也就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不仅创造了中产阶级这个伪概念,还将所有人分裂成无数小团体。 按种族分,非裔、亚裔、华裔、弯弯华裔等等,按照性别分,本来只有男女,后来变成一百多种,还在不断扩展,越分越细,圈子越多,圈子越小,里面的人的力量就越小。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按照职业来分。 医生有医生协会,护士是有护士工会,警察也有警察工会,甚至就连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流浪者,也有流浪者救助会这种组织,实实在在做到了,不管你是谁都有自己的圈子组织。 就拿流浪者救助会来说,自然不可能是流浪者组织的,只不过是打着流浪者的名头组建,从政府那里要钱,从企业和个人那里要慈善捐赠,养着救助会里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 平时对流浪者视而不见,甚至会干组织流浪者去试药这种生意,这可不是那些经过药监局批准实验的相对正规的实验,很多都有严重的副作用,一旦出事上了新闻热度太高压不下来,这些人立刻站在聚光灯下,大谈流浪者也是人,享有一切平等的权利。 医生有身份有地位有钱,医生协会就相对正常一点,这种时候当然也要秀存在感,毕竟要靠这个吃饭的嘛! 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也是纽约媒体眼中的熟人了,一过来也被围着要提问,但是他简单说了几句正确的话,就快步走了进去。 法官入场,庭审正式开始。 一开始完全就是昨晚的模拟法庭重演。 不过在请研究酗酒专家上来前,本·斯通叫来了查克调查出来的爱德华·奥斯特秘密参加的戒酒治疗的负责人。 “奥斯特医生对我们的治疗过程非常不耐烦,一个疗程28天,奥斯特医生只来了6天,我们劝他留下来,但是劝不住。”
戒酒中心的负责人被强制传召上了证人席,不想做伪证坐牢的他,只能实话实说。 “你认为奥斯特医生在离开诊所时知道自己喝酒成瘾吗?”
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问道。 “如果他不知道,干嘛来我们诊所治疗?”
戒酒中心的负责人吐槽道。 “现在我请求你用‘是’和‘否’来回答我的问题,以避免你像之前那样主观臆测。”
检察官结束问题,辩护律师第一时间过来,一上来就用上经典的律师只求片面答案不让证人多说的套路问话。 “奥斯特医生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喝酒成瘾’?”
“没有。”
戒酒中心的负责人想了想,摇头。 “事实上,奥斯特医生是不是和你说过‘我没有喝酒成瘾’?”
辩护律师又问道。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 戒酒中心的负责人试图解释,但直接被辩护律师最大声的打断:“只用是和不是来回答!他是不是说过‘我没有喝酒成瘾’这句话?”
“是的!”
戒酒中心的负责人只能点头。 “没有问题了。”
辩护律师得意的结束了问话。 艾米·圣地亚哥警探环视四周,发现陪审团和观众的态度竟然变了,貌似真的相信了。 “这也行?那些被抓的罪犯还每一个都说自己无罪呢!”
“这个例子不恰当,应该是比被抓住已经从后面扣出犊品的犊犯解释说他是gay,昨晚爽的时候塞错东西这种谎话然后还被相信了这种事情更离谱!”
神烦警探吐槽道。 “愚蠢的地球人!”
查克面无表情的说出了小谢尔顿的经典感叹。 在美剧世界中,被快乐教育荼毒的美国人,有时候反智的真的让人忍不住感叹这句话。 接下来就是研究酗酒的专家上庭。 当被辩护律师询问‘他犯了错,那个这个错就一定是因为饮酒导致的吗?还是说不喝酒也可能导致?’时,只能说‘这个判断别人显然无法做出判断,只有这个55岁185磅的男人自己知道’时,被告席上,爱德华·奥斯特医生眉头一挑,嘴角的弧度压制不住,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他可不是某个胖乎乎的少年,哪怕他是知道的,某种程度上就是故意的,但他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只会说自己不小心。 对于他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来说,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但心照不宣就行,那样说出来就不礼貌了啊。 除非是故意这样说用来恶心对方。 而他现在说不是故意的,反而有了胖少年说故意的内味了,都能恶心到起诉他的人,偏偏只要他没有被神奇女侠的真言套索给捆住,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证明当时他怎么想的,这不就绝了嘛! 他又怎么能不得意呢。 “这个简单,做个简单的实验就行。”
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立刻说道:“让被告重演一遍,在两个小时内喝下10杯威士忌,然后看看他到底醉没醉就知道了。我想两个小时我们还等得起!”
“反对!”
在爱德华·奥斯特脸色大变中,辩护律师第一时间提出反对。 “反对的理由是?”
法官问道。 “醉酒不仅和喝酒的量和时间有关,还受到心情、环境、年龄等其他因素的影响。”
辩护律师脑子转的飞快,一边向着法官走去,一边解释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如今测试的结果,无法证明当事人真正的状态,所以辩方反对检方提出的用这种实验来证明。”
“拜托!”
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立刻看向陪审团:“事发离现在只有一个星期不到,这都能扯到年龄上,难道说一个星期前,被告十杯不醉,一个星期后,被告就一喝就醉了?”
“反对!”
辩护律师再次提出反对,然后看向法官。 “反对有效。”
法官想了想,做出裁决。 “好吧。”
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见此,看了一眼笑容僵在脸上的爱德华·奥斯特,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其实做不做实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陪审团知道,连这种基本常识判断问题,被告都不敢自证清白,加深陪审团对被告的不信任。 积少成多,这种不信任一旦累积足够,就算爱德华·奥斯特真的是不小心,也会被陪审团当成故意,而判有罪。 “我换个问题。吩嗪不能和度冷丁一起用,这个医学常识,是只有名医才知道吗?”
“不!”
新上来的第三方医学专家证人摇头:“这是基本医学常识,每一个医生都该知道。”
“据我所知,吩嗪和度冷丁一起使用,会造成患者快速死亡,这种药物间混用的危险,即便在医学常识中,也应该属于重点考核需要记牢的吧?”
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追问道。 “当然。”
第三方医学专家点头。 “那就有意思了!”
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笑了:“所以被告如果不是因为酗酒无法掌控自身而犯错,就是因为他在自身能力完全可控的情况下,犯了一个任何医生都不该犯也绝对不能犯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导致了一个年轻女孩苏珊·沃德瑞基的死亡? 我的问题是,哈佛医学院毕业,行医25年,心脏病学权威书籍的编纂者,Lasker医学奖得主,在自己完全能力之下,竟然会不小心犯了一个任何医生,包括实习医生都不能犯的重点记忆的医学常识错误? 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说真的,如果不是这个案子,我宁愿他是故意的,不然如此权威名医都尚且如此,我们普通患者哪里敢进医院找医生治疗?”
“反对!检方在将问题扩大化,抹黑整个医生群体。”
辩护律师早就在执行检察官没说完就大声反对,只可惜本·斯通经验老道,用最快速的语调将自己想说的完整清晰的说了出来。 “反对有效!”
法官发话道:“检察官,请注意你的表达!”
“我没有问题了,法官大人。”
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看着哗然的陪审团,还有面色惨白的爱德华·奥斯特,和听众席上的查克他们对视了一眼,微笑结束自己的问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问题就是昨晚模拟法庭上查克问出来,而之前他没有想到的关键一点。 现在问出来后,效果果然好极了。 你爱德华·奥斯特可以自说自话,说自己是不小心的,但如果这种不小心完全就是不能容忍的,甚至让所有人都觉得宁愿你是故意的,也别是不小心,那么不管你说什么,你都已经败了。 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除了医术,就是病人对医生的信任。 你酗酒了,控制不住自己,犯了错,除了当事人家属无法接受,其他人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美国本身就有酗酒文化,大家都喝,互相体谅就是了。 而且酗酒可以戒酒,只要戒酒了再行医,也没多大问题。 可是如果你不承认你酗酒后造成了能力受损,那么就变成了你堂堂一个行医几十年经验丰富至极的顶级名医,竟然都能犯这种任何医生甚至是医学生都不该也不能犯的低级错误。 这就太可怕了。 进医院找医生治疗的,虽然很多是事关生死,但更多的还是可以治疗和缓解的疾病。 这些病不涉及生死。 可现在顶级名医爱德华·奥斯特却告诉所有人,小心点,进医院求诊就是玩俄罗斯转盘,随时都有生死危机,并且概率还不低。 连顶级名医都这样,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病人与医生之间本来不多也不容易建立的信任荡然无存。 这简直不分病人和医生,是所有人的噩梦! “回答检察官的问话,这个问题只有爱德华·奥斯特医生自己知道。”
证人席上的第三方医学专家突然说道:“不过据我所知道的常识,任何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医生,都不会犯这种重点常识性错误,当然是在能力完全受控的情况下。”
没错! 作为号称独立的第三方医学专家,他也下场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了。 没办法! 检察官的问话,已经触及到他作为医生的利益根本了。 他不能接受爱德华·奥斯特医生为了躲避自己的责任而撒谎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医生都拉下水。 “辩方请求休庭!”
辩护律师瞪了主动开口的第三方医学专家一眼,赶紧找法官申请。 “许可!”
法官裁决道:“下午重新开庭!”
他知道这是辩方要找检方寻求交易了,作为法官,他也巴不得两方直接私下交易,将这个案子结束。 毕竟他不是那种追逐媒体热度,站在聚光灯下的那种明星法官。 这种热度对他来说,太热了,有可能炙伤他。 所以他宁愿不要。 “过失杀人,最低量刑推荐。”
辩护律师和脸色惨白的爱德华·奥斯特医生快速商量了一下,然后快步追上离开的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 “不!”
本·斯通拒绝道:“二级非预谋谋杀!”
“拜托!”
辩护律师眉头紧皱:“我们已经选择妥协,你们就应该接着,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再进行下去,先不说胜负未知,就说这浪费的司法资源,你也不愿意吧?”
“现在的坚持是为了以后更少的司法资源浪费!”
执行助理检察官本·斯通说道:“某个人告诉我,这个案子特别适合用来杀鸡儆猴,震慑那些没有职业道德或者已经完全麻木的医生,你也说了爱德华·奥斯特医生行医25年了,不是两年半!整整25年的顶级权威名医,还有比他更适合的鸡吗?”
辩护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