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叫繁华吗?”
刘邦和刘盈并骑而行,满是轻蔑的看了看周围低矮的夯土墙,以及内里颜色灰扑扑,满是补丁的毡包。 毕竟他从前生活的沛县虽然不算富庶,但也能称上一句鱼米之乡,而后来居住的长安城更是有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你懂啥,这叫历史的痕迹……刘盈轻轻翻了个白眼,默不作声。 中原王朝定居为主,重墓葬,因此会有很多文物出土,让后人得以一窥前人的生产生活方式,但游牧民族就不同了,他们居无定所,因此出土的文物少之又少,很多都要靠猜。 这个匈奴人的夯土城池,自然很是珍贵! 刘邦虽然吃了个软钉子,但他毕竟有求于刘盈,于是转移话题说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刘盈笑着说道: “我听人说,匈奴之俗与中原类似,每年秋冬之际总会在龙城召开大会,各部族都会派人参与。”
“所以,我们接下来也去龙城凑凑热闹!”
一说到凑热闹,刘邦顿时来了兴致:“好,所谓上阵父子兵,为父这把老骨头也跟着你一起去!”
呵呵……刘盈再度翻了个白眼。 接连被刘盈鄙视两次后,刘邦攥紧了拳头正准备发火,但在他身后的卢绾轻轻用马鞭捅了捅他的屁股,示意他忍了…… 卢绾刚刚收到了虞姬送来的信,内里言辞温柔体贴,可读信的他,却情不自禁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此,他需要刘盈这个很受虞姬喜欢的准女婿帮着他说几句好话…… 你那牛逼劲哪去了,你看看乃公,乃公就无所畏惧……刘邦回首看去,满是唏嘘的喟然长叹。 刘盈毫不理睬两个那俩老头之间的眉来眼去,只是招招手,示意跟在后面的阿雅过来,指着周围那些满脸惶然,极度穷困潦倒的牧民问道: “看到了吗?有什么想说的。”
阿雅挠了挠头:“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他们还不了解汉军此来究竟为何……” “我不是说这个。”
刘盈出言打断,摇头问道:“为王者,就是要带领大家走向富裕的那一个人,所以我问的是,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摆脱这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困生活。”
于是阿雅傻了。 毕竟她从小在草原长大,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盲加女汉子,而吕马童也不遑多让,因此他俩的日常开销,主要靠的就是食邑以及当官的俸禄过活。 一个连自己都过得紧紧巴巴的人,如何能够帮助治下的百姓实现富裕? 嗯,其实并不紧巴巴,吕马童的俸禄以及食邑收入,换算一下的最少也是年薪百万,关键的是税后…… 如果再加上一点灰色收入,反正他们一家子是完全不用在钱这个问题上犯难…… 跟在阿雅旁边的吕马童也露出羞愧难当的神情,不过他比阿雅好一点,短暂的愣了片刻之后说道: “嗯……嗯,养羊剪羊毛?”
刘盈沉默了一下,缓慢的点了点头: “这个算是吧。毕竟阿雅当上匈奴女王之后,对匈奴的经济封锁和制裁也就不存在了,那些牧民自然可以将收集的羊毛卖给汉商。”
于是,张不疑兴奋的搓了搓手,眼冒金光,只等刘盈走远之后,就拉着阿雅商讨一下有关独家代理的事情…… 毕竟张家很有钱,而他老婆刚刚多了五个县的食邑作为封地,因此会有好几万的家庭妇女作为廉价劳力。 所以,不搞纺织业简直浪费…… “还有呢?”
刘盈再次问道。 这一次,轮到阿雅思维通达了。 她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吕马童,满是骄傲的抢答:“养牛、养马、打猎、采蘑菇……” 刘盈伸手扶额,黯然说道:“在你成为女王之前,普通的匈奴人就是靠此维生,那么在你成为女王之后,还是从事这种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雅双手一摊,索性摆烂:“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这个匈奴女王也是殿下的安排,殿下自然要为我负责!”
刘盈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只是摇头说道: “草原广袤,南北东西各不尽同,没有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致富方法,唯有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才是正道。”
“所以,等到你成为匈奴女王之后,汉国会派遣考察团进驻草原,绘制地图,分析当地水文风土,然后做出相应的计划。”
“比如有矿的地方就兴建矿业小镇,适宜农耕的地方就划成农垦区……” “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阿雅摇摇头,出言打断。 毕竟当初说好的,她这个匈奴女王,只负责管辖匈奴人,也就是传统的牧业区,而那些工业小镇,农业小镇之类的汉人移民点,则由汉国中央派遣官吏负责治理。 虽然被阿雅打乱了思路,但刘盈也不生气。 阿雅虽然是匈奴人,但嫁给了吕马童之后,就算是吕家人,再加上阿雅和他那个大怨种姐姐情同手足,义结金兰,自然也算是刘家人。 所以刘盈笑眯眯的说道: “怎么没有关系呢?新规划出的工业和农业小镇,虽然归属汉国中央,但毕竟在草原之上,农民暂且不说,工人总归是要喝奶吃肉,这难不成还要千里迢迢的从长安购买?”
“最终不还是要从匈奴牧民那里获得?”
“这样互通有无,大家不就实现共同富裕了?”
吕马童点点头:“我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让你颁布法令,严惩打劫商旅的牧民,禁止强买强卖,以次充好!”
尤其是强买强卖这一点,曾经伪装成商贾在草原刺探情报的吕马童深有体会。 草原人淳朴起来十分淳朴,奸猾起来也奸猾异常,以次充好,用劣马当做战马的事情多不胜数,因此这就是明朝时不时就断绝和蒙古人互市的原因。 毕竟草原是个用刀子说话的地方,只有把他们打服了,才有平等可言。 因此听到吕马童的话,阿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有些害羞又有些调情的用马鞭抽了吕马童一下,夹着嗓子说道:“啊哟,这么点小事你记了这么多年……现如今的匈奴人,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惹汉商啦……” 刘盈打了个寒颤,有些莫名的看了看脸红了一下的吕马童,压下脸上的鄙夷:“那些就比较长远了,眼下就有一个让人快速致富的方法。”
吕马童瞪了一眼阿雅,追问道:“什么方法?”
刘盈笑着回答:“养鹅。”
看着正在滔滔不绝讲述着‘致富经’的刘盈,张不疑捏了捏下巴,心中默默浮现了八个字。 鹅苗滞销,帮帮我们…… ………………………… 龙城。 身上披挂华丽玉饰的乌妮格走出十二个哈那的大帐,在门口的上百卫士簇拥下走向远处的祭坛。 今天,是他们祭天的日子。 但伊稚斜年龄还太小,祭天的任务自然由她这个母亲代劳。 虽然很不和规矩,但凡是敢于质疑的萨满巫师全都被乱刀分尸之后,剩下的人自然噤若寒蝉。 竖有金人模样的祭坛上方,十几个身披皮裘,头上插着飞禽羽毛的萨满巫师挥舞着骷髅法杖,敲击皮鼓,一颠一颠的跳着大神。 姗姗来迟的乌妮格左顾右看,发现前来进行祭祀的匈奴贵姓少了几个,比如那个一见到她就恨不能用眼睛扒光她的左大且渠,以及那个看似雄壮,但其实是个秒男的右大都尉。 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对此并没有太过上心。 草原广袤,即便是他们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匈奴人也会迷路,所以迟到个三五天也没什么。 反正祭祀活动会持续足足一个月,只要赶在最后一天到来,不落下和祖先神灵共同分享一块肉的仪式就好。 于是,乌妮格将象征着大单于的鹰冠戴在头上,走上祭坛,学着老上单于当年的动作,应和着萨满巫师的动作跳着大神。 只不过跳着跳着,神像下摆放着血酒的金杯突然翻倒,殷红的液体顿时洒满了圣洁无比的祭坛。 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 那些对此很有经验的匈奴武士立刻明白,这是有大量骑兵在飞速接近的讯号。 于是不用人多说什么,他们立刻狂奔回自己的营帐,在女人和奴仆的帮助下穿戴着盔甲,取出包裹在厚厚羊皮包裹内的短矛弯刀。 正在全神贯注跳着大神的乌妮格吓了一跳,但她压住内心的慌张,不紧不慢,很是威严的从祭坛走下,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样。 于是受到她的感染,那些慌乱中的匈奴贵族们也镇定了下来。 这里,是匈奴人祭天的地方! 这里,是受到神灵庇护的地方! 重要的是,如今周围还驻扎着两三万英勇无敌的匈奴男人! 他们,无所畏惧! 于是,从他们处获得了勇气的乌妮格昂起头,很是轻蔑的说道:“上马,我倒要看看,是谁这般大胆,敢在这里纵马狂奔!”
只不过回应乌妮格的不是别个,而是一个满身是血从远处奔来的匈奴武士。 “汉人、是汉人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