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下，一处偏远僻静的院落。 清晨，太阳升起，光辉洒落，伴随着鸡鸣狗叫，一个男人钻出被窝，他用一只手穿好衣服，胡乱的洗了把脸。 打开门，微冷的晨风钻入房中，床上的女人睁开眼。 “你再睡会儿，我把昨天制好的茶挑到镇子里去卖掉。”
如同寻常的人家，男人叮嘱了女人一番，随后便挑起担子出了门。 床榻上，女人隔着窗户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丝柔情。 谁能想到，曾经名满天下的第一大侠李慕白此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茶农。 俞秀莲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可这个偏僻的院落，却是让她感到最为安宁的地方。 李慕白穿着粗布麻衣，肩上挑着担子，脚下的步伐飞快，太阳升起时，他便走了几十里山路来到了附近的城镇。 城门大开，往日里热闹的市集，此时却一片寂寥，就算打开房门经营生意的店铺也门可罗雀。 李慕白随意的找了个位置，放下肩上的担子，从担子里抽出一块木板放在脚边。 他沉默寡言，做得了茶农，却没办法像平常小贩那样连接吆喝，有了那块木板，买卖东西就变得容易许多。 可他刚坐下没多久，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便拖儿带女的涌入了整条街，那些人也不说话，只是在墙角一缩，便让孩子跪在身边。 年景不好，卖儿卖女的事常有发生，可是像眼前这般的还是极其罕见的。 “中部洪水西部大旱，老天爷这是把咱们往死里逼呀。”
旁边铺子里的掌柜抄着袖子走了出来，看到街上的惨况，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卖茶的？”
他低头看了李慕白一眼，“连肚子都填不饱，还会有人喝茶？”
“咱们这边风调雨顺，没听说附近有什么祸事啊？”
李慕白问道。 “哼！”
那掌柜的轻哼一声。 “躲得了天灾却躲不过人祸啊！”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在咱们八旗国，老天爷也大不过京里的那位，那位大人物的寿诞在即，我听衙门里的兄弟们说，省里的公文是下了死命令的，每个人都领了不同的份额。”
“筹不够钱，赶紧卷铺盖滚蛋！”
“至于这钱怎么来……”他随手一指。 满街的喧闹哭喊声。 一些孩子不明所以，只是被父母推到前面，呆愣愣的站着，有的大一些的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忍不住放声痛哭。 还有的稍小一点的应该是饿了太久，咿咿呀呀的抱着父母的裤腿。 “看见石墩附近的那位了吗？”
掌柜指着远处，一个穿的破烂却胖乎乎的身影说道。 “那是咱们县城里和记号粮行的朱老板，枪打出头鸟，榨不出油水，就随便栽赃个罪名，要钱要命？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还有那边那个，听说有一块祖传的美玉……”掌柜的没接着往下说，可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李慕白感觉喉咙有些卡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在京城的时候，大家都在谈论着那位的寿诞，对于这场普天同庆的大庆典，京城里的各位大多是持赞同态度的。 可此时，见到这一条街的惨况，李慕白才明白，一场奢华的寿宴，到底让多少个家庭破裂。 而这还只是他看到的，那些被挪用了赈灾粮款的百姓所面临的远比这条街上的状况凄惨千百倍。 “兄弟，你是第一年出来卖茶吧？”
掌柜的似乎也打开了话茬，接着问道。 李慕白木讷的点点头，心情五味陈杂。 “赶紧改行，否则的话，明年恐怕连饭都吃不上！”
“明年？”
李慕白皱了皱眉，“难道宫里的那位明年还要过寿？”
“那到不会。”
掌柜的摆了摆手。 “可龙椅上的那位明年就成年了，衙门里的人已经说了，陛下大婚，普天同庆，明年要办的事儿比今年还要漂亮，花的钱更多……” “那些官老爷们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了，据说谁上交的银子多，年底考核的时候功劳就最多，来年自能出任肥差，那现在亏的钱终归是能够找补回来的！”
“明年……”李慕白心脏骤然一缩。 “谁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朝廷竟然卖了咱们水师的铁甲战舰。”
那掌柜消息四通八达，发生在京城的事，他竟然也能知晓。 “你可能不知道吧，几个月前，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咱们的奕亲王卖掉了水师的铁甲战舰，想要用换来的银子筹备寿宴，可结果……啧啧。”
“因为这事儿他竟然在亲王府被人直接给杀了！”
“杀的好啊……”掌柜的小声的感慨一句，“听说杀人的是个20岁的武者，咱们八旗国如果多几个这样的大侠，那些贪官还敢像现在这般鱼肉百姓？”
李慕白蹲在地上，目光似乎失去了焦距，就在这时，他感觉衣服下摆一紧，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 “大爷，要不要买个干活的，我是男孩，只要给口吃的，我什么活都能干。”
那孩子盯着李慕白，目光却望向一边的担子。 他不识字，李慕白的担子遮盖着，让他误以为里面盛放的是吃的东西。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装什么装，买回来能干啥，毛都没长全呢！”
站在一边的掌柜突然摆了摆手。 “我……”虽然剪了头，可被拆穿身份，女孩的脸色一紧，她抓住李慕白的衣袖，“大爷，如果你不需要干活的人，我也可以伺候你，给你暖床……” 女孩的眼睛明亮，她根本不清楚暖床的真正意思，被那双透亮的眼睛盯着，李慕白呼吸一乱，孩子眼睛里的认真，对生活的渴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需要……”他慌乱的拒绝着。 听到他的话，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李慕白掏出早晨带上的干粮塞到孩子手中。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孩子抱住变凉的干粮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着头。 可紧接着，似乎这里发生的事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大群人牵儿带女地涌到李慕白面前。 “大爷，看看我家这个！”
“我家孩子能干！”
“你看这模样多俏！”
周围的声音嘈杂，面对一双双伸出来寻求帮助的手，李慕白却没有勇气握住其中的任何一支。 曾经的天下第一大侠，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像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