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醉醺醺的被锦衣甲士抬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斛律羡和斛律光的长子次子武都和须拔早早就在门口等候了,见到斛律光的身影便赶紧上前将斛律光搀扶下马。 “大兄”、“父亲”,斛律光甩了一下手,笑道:“干嘛呀这是,我没醉哈哈哈哈……” 斛律光喝酒喝的红光满面,斛律羡看着醉醺醺的兄长,无奈的对着两个侄儿说: “还不快将你们父亲搀回去……” 武都和须拔又赶紧将父亲给搀回正堂,早有下人准备好了茶汤还有热水醒酒。 这时候斛律光的发妻拓跋氏也上了正厅,看到斛律光这样子,知道斛律光喝醉了,不由得嗔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斛律光笑着摆摆手,道:“没喝多,是陛下赐的酒,哎呀味道真是好,这辈子还不曾喝过如此好的美酒,喝下去就像钢刀掉进了肚子里,哈哈哈哈,真痛快!”
拓跋氏白了这个酒鬼一眼,道:“什么样的美酒没见过,你就吹吧。”
斛律光说:“这是真的,这酒真是极品美酒!酒色清冽,滋味醇厚,入口回甘,后劲大,要不老夫怎么会一壶不到就给放倒了?最最关键的是,这酒液是透明的!反正你是绝对没见过的,要不怎么说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好嘛,酒壮人胆,连平日憋在心里的话也给说了出来,气的拓跋氏暗暗咬牙,要不是小叔还有儿子都在这儿,她真想一下掐死这个臭屁的家伙。 “对了,出宫的时候陛下还让咱闺女给送了两坛,回头,二哥还有武都、须拔也尝尝!小三还有小四都还小,就算了……,对了,小三和小四呢?”
“等你等了一天没见你回来,困了,我就让他们先去睡了……” “明日我们就尝尝,那我们先下去,就不打扰大兄休息了……” 斛律羡想着斛律光刚刚从宫中喝酒回来,想来也已经困了,于是示意侄儿跟着他下去。 斛律光喝下一口茶汤,用热毛巾擦了脸,觉得身上更加松快了一些,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于是道:“欸,不着急,你们是有什么话要跟老夫说?”
拓跋氏看斛律羡还有武都、须拔都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男人们有正事要商议,于是就先退下了。 “听说陛下和大兄谈了很久,陛下还留大兄在内宫用膳?”
斛律羡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嗯,正是,怎么了?”
“那大兄可曾见过皇后娘娘?”
这才是斛律羡的主要目的。 “嗯?这个自然是见到了,我带回来那两坛酒还是娘娘赐的。”
刚才还没有清醒,顺口说了一句“咱闺女”,醒了之后自然不能再犯这个错误,得要恭敬的称“娘娘”,就算斛律婉儿是斛律光的女儿,可斛律婉儿毕竟是皇后,是君,地位是要超过斛律光的,如果一口一个“闺女”的叫会被人指摘说他们家不懂上下尊卑。 “陛下对娘娘的态度如何?”
这才是斛律羡最关心的事。 “陛下对娘娘好得很。”
斛律光皱眉想了想,觉得高纬对自家闺女的宠不像是造假,他还听说如今高纬的后宫只有婉儿一个人,都这样了还能奢求什么? “二哥为何问起这个?”
斛律光觉得问这个实在没有必要,但是老二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所作一切都是有的放矢,从来不干没有用的事。 “唉,说起来娘娘出阁嫁给陛下也已经有四年多了吧,这四年多,娘娘那个……为何还是没有动静?”
斛律羡说得隐晦,但斛律光还是听明白了斛律羡的问题,斛律羡是说斛律婉儿嫁给高纬还没能怀上子嗣,感到忧心。 “是啊……”这么想想斛律光也有些担忧。不过也没这么重要,琅琊王不也还一个儿子没有吗? 斛律光不由得感到好笑,“你在幽州几年,怎么脾气变得跟你嫂嫂一样婆婆妈妈的?老爱瞎想,陛下和娘娘都还年少,总有机会的嘛。”
“大兄!”
斛律羡加重了语气,“咱们家如今是烈火烹油、繁花着锦,可是就是因为荣宠太甚,所以我才感到忧心哪。”
他接着说:“您如今是左相又领着大军,我在枢密院任副枢密,武都和须拔也进了朝廷清贵衙门,侄女儿又是皇后,那真是荣宠之极,古来少见呐!可登高易跌重,我是怕……,怕……” “你怕有一日陛下对我们家起了猜忌,落得和士开、胡长仁那样的下场对不对?”
斛律光淡淡道。 斛律羡默然不语。 “你们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看向自己的长子和次子。武都和须拔不说话。 斛律光嗤笑一声,“你们呀,不该想的瞎想,该想的不想。老夫的确是位高权重,二哥你也是朝廷大员了,还有一个女儿成了皇后,大郎和二郎又都尚了公主,我斛律家的子弟个个封侯拜将,看上去确实是危险的很。”
“不过今日进宫面见陛下,我这心反倒比从前安稳了一些,按我看来,陛下圣明的很,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猜忌臣子的事。没有这点心胸,怎么能够成就大业呢?”
“我也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担心咱们家荣宠太过,将来堪忧,想着让婉儿早些为陛下诞下皇嗣,这样娘娘在后宫的地位就稳固了,咱们家也就多了一层保障。可是,二哥,大郎还有二郎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斛律光陡然严厉起来,道:“咱们家,都是沙场上封爵的!断然没有指望依靠女儿受宠维持满门富贵的道理!”
“做事,务求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别说陛下如此信重咱们,就是陛下猜忌咱们又如何?咱们做臣子的,就应该为陛下排忧解难!”
“更何况,陛下也是个大度的英主,绝不会为了什么莫须有的事而降罪臣子!”
“别说我们忠心耿耿。那琅琊王谋反,陛下不也饶了他一条性命吗?”
“你们都把这点心思给收起来,好好做事,咱们的忠诚,陛下自然会看在眼里!”
“况且,陛下也不是没有为我们家考虑,武都和须拔为什么由武臣调到文臣去了,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斛律羡道:“这是陛下的恩典,也是……压制……” “陛下既然不愿意我们家短时间内再出个将军,那么我们就遂了陛下的心意好了,况且这是恩典,十几年内我们家不会再有一步寸进,这是陛下压着咱们,却也是在护着咱们!你们看不明白吗?”
他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看向长子和次子,说道:“你们的性子恬静,从军入伍不适合你们,当个清贵的文官也好,好好干,多做少说。”
“明日我就要去枢密院一趟,三天后准备出征!”
斛律光最后交代了一句。 “洛阳?”
斛律羡身为副枢密,对于前线的情况自然是一门儿清。 “对,陛下给足了钱粮,明天就会有圣旨下来,三日后,老夫为主,兰陵王为副,率精锐步骑四万,兵发洛阳!”
谈起这个,斛律光身上陡然豪情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