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行为？”
王大锤听完，再次瞪大了双眼。 这个韩冬庭以及药店勾结的行为，十分明显。 但…… 即便存在证据，也只是违反了《医疗法》的相关规定。 一旦曝光。 他最多是停职检查，勒令退钱等等。 并没有涉嫌犯罪行为。 “生产、出售假药罪？不对啊，我看了下他们药店的药，并没有假药。”
王大锤眉头紧锁，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 他从民事律师，正在朝着刑事辩护律师转型。 因此。 苦学了《刑法》。 对刑法中的许多条目，还是比较清楚的。 “医疗事故罪？这个罪名我们也没有什么证据，这个韩冬庭就是个普通的呼吸内科的诊治医生……” 王大锤接着排除了起来。 医疗事故罪，指的是医务人员严重不负责任，过失造成就诊人死亡或者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行为。 在刑法中，有着特别的规定。 该罪名…… 因为属于失误型的过失失误，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话，并不会被判刑。 即便特别严重，也只会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妨害药品管理罪？这也不对啊，韩冬庭也不是这些药品的生产商……” 王大锤咽了咽口水。 试图凭借自己，寻找到秦牧所说的那个刑法罪名。 这个罪…… 主要指的是生产或者销售了禁药、假药，或者有危害性的药物。 很显然。 韩冬庭和这家药店，并未有过类似行为。 “我实在是不知道了……” 最后。 他绞尽脑汁，也没找到一条合适的罪名。 只能重新看向秦牧。 秦牧淡淡一笑：“你这段时间进步还挺快，这个罪名……和医疗行业没有太大的关系，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他没再卖关子。 直接说了出来。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王大锤听后，却再次愣了一下。 猛地反应了过来。 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喃喃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罪名……的确不需要证据！”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指的是国家工作人员或者特殊单位的财产或者支出明显超过合法收入，差额巨大，本人不能说明其来源是合法的行为。 三和医院是私立医院。 具备公众场所的性质，属于特殊事业单位。 在刑法中。 对这个数额进行了明确说明，只要达到了30万，便符合立案标准。 判刑也比较重，犯本罪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财产的差额部分予以追缴。 而类似这样的举报…… 是不需要出示任何证据的。 只需要知道对方的确存巨额财产，且无法自圆其说，解释其财产的来源。 “今天医闹的时候，我听那个持刀年轻人说，这个医院的许多医生，都买了好几套房子。”
秦牧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如果情况属实的话，那就可以直接举报韩冬庭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一般来说。 无论是报警还是起诉，都需要有确凿的证据。 但…… 收贿受贿的举报，以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举报，都不需要有证据。 只需要举报人举报即可。 这类事件…… 往往极为隐私，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查得出证据。 所以。 依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任何单位或者个人发现有行贿受贿行为的，可能向公安机关、检察机关报案，符合立案条件的，受案机关就会立案侦查。 同时。 还规定了，即便举报人所举报的内容有误，但系认知错误的，也不需要承担法律风险。 即只要不是刻意诬告、陷害，都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这也是为了打击曾经十分泛滥的受贿现象专门修改的。 “韩冬庭和药店勾结，药店必然会给以返利或者回扣。”
秦牧接着说道：“这些东西我们查不到，但检察院可以查到。”
只要检察院能介入…… 什么都能查清楚。 而受贿罪，指的是行为人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收受他人贿赂而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行为。 该罪的判定，有两个要件。 第一是利用了职务上的便利，或者试图利用职务上的便利。 第二，则是具备非法占有利益的目的。 这个罪是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相对应存在的。 若是巨额财产查不清楚，检查机关也无法查明来历的，则构成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若是查明了来历，来源于受贿，那就构成受贿罪。 “接下来，就是如何举报了。”
王大锤点了点头，也跟着思索了起来。 目前已经确定了方向。 找到了突破口。 对方勾结的行为，的确是天衣无缝。 外人很难发现什么。 就算投诉成功了，也只是直属监管机构给予相应的惩罚和警戒。 无关痛痒。 对韩冬庭这种敢在医药领域昧着良心赚钱的人…… 实在是太便宜了。 “举报的话，最好是实名举报。”
秦牧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最好的举报方式，也是直接向检察院举报。”
举报这类犯罪…… 固然有很多受理渠道，比如说直属监管机构、公安机关等。 但最有效的，还是检察院。 因为…… 其他机关受理之后，都需要向检察院汇报。 层层反馈，可能会拖延进度。 为免夜长梦多…… 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向检察院举报。 而实名举报，则是此类举报的最好方式。 实名和匿名，看似只隐藏了身份，但实则效果存在天壤之别。 在检察院。 每天存在大量的匿名举报信，但这些举报信受理的少之又少。 一方面。 是因为匿名举报，太容易存在诬陷、虚假举报的可能。 若是每个匿名举报都实打实的去彻查，那司法力量将浪费在许多无用功之上。 另一方面。 匿名举报没有任何后续反馈问题。 实名举报自身承担了相应的法律风险、报复风险，必须要重视。 此外。 有人说实名举报存在泄露的可能，其实这点有着不少制度保障。 在这一块上…… 想要查询到实名举报人的信息，需要极多权限。 按照最高院关于保护公民举报权利的规定，实名举报人的举报，在固定场所接见，专人接谈，无关人员不得接待、旁听和询问。 举报信件的收发、拆阅、登记、转办、保管和当面或电话举报的接待、接听、记录、录音等工作，还需要专人负责，定时追责。 任何实名检举材料，也不会备份。 在种种措施之下…… 不出意外的话，实名举报的人不太可能暴露。 “先把举报材料整出来，我明天去一趟检察院。”
最后。 秦牧和王大锤开始在办公室里，商讨举报细节。 与其说是材料。 其实不如说是捕风捉影的东西。 主要是对韩冬庭在职期间，购买了数套房产问题的举报。 …… 次日。 养老院里。 “老苏，明天有个案子，到时候咱们去法院现场旁听，你去不去？”
张清源等人坐在院子里，闲着唠嗑。 向苏永年等老人发出了邀请。 这些老人…… 都是新加入养老院的。 还没去参与过法庭旁听。 “什么案子？”
苏永年等人听后，都露出了好奇之色。 “有没有孟磊那个案子精彩？”
“也是个欠钱的案子吗？欠多少钱引起的？”
“庭审的时候，我们也能去法院旁听吗？”
“……” 看过了孟磊的案子后。 新加入的老人们也对庭审有了兴趣。 孟磊的案子，堪比连续剧。 “就是个酒驾判刑的案子，估计是没多精彩。”
张清源想了想，如实说道：“要想案子精彩，还是得小秦出手啊，站他对面的被告，下场都格外凄惨。”
语气里。 他对秦牧推崇备至。 以往多次的案例证明了，秦牧的杀伤力之巨大。 听老宋说。 他们的陈家村，现在镇派出所都设置了两个岗亭在村头和村尾，防止再有类似犯罪现象的发生。 上次秦牧去了趟陈家村…… 直接搅了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村里甚至很难看到青壮年和年轻妇女了，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 “咦？小秦今天怎么没来？”
唠嗑的时候。 李卫国突然发现秦牧又请假了，颇为惊讶：“不会是为了老苏的案子，又去医院了吧？”
提起此事。 众人的神情都有些低落。 苏永年被坑了1200元，他们都很气愤。 但…… 对方实在是太狡猾了。 明目张胆的勾结。 秦牧去了两次医院，似乎都没找到办法。 “要不……这1200元我就不要了，让小秦算了吧。”
苏永年想了想，想要忍气吞声。 话刚说完。 张清源等人对视了一眼，不由放声笑了起来。 “老苏，你来的晚，还不知道小秦的脾气，他认定的事，变不了的。”
“就是，别说你被坑了1200，你就算被坑了1块，他也要把对方给送进去。”
“不然我觉得他估计睡不着觉。”
“说实话，跟小秦处这么久了，我现在也不会再忍气吞声了，凭什么让咱们吃亏？”
“……” 张清源、李卫国、宋天成等人说的十分认真。 在秦牧的感染下。 他们不知不觉中，也发生了些许改变。 以前吃点亏，觉得是福气，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 凭什么让老子吃亏？ 苏永年看着张清源等人，忽然有些心神触动。 他和许多人一样。 是那种平平淡淡生活，不碍着谁，也不会去主动惹谁的人。 因为这种性格，平时吃了不少亏。 可接触了秦牧和张清源等人之后…… 他突然发现。 换个方式生活，或许还不错。 比如说这次。 若不是秦牧和张清源等人非要说帮他讨个公道，他睁只眼也就过去了。 并没有想死磕到底。 “等着吧，天塌下来有小秦在，咱们负责看戏就成。”
“小秦会负责给这些人送进去的，这种在治病上面动手脚的人，比孟磊还孟磊，一个都不该放过！”
“我有预感，过不了多久，又有官司可以看了。”
“老苏啊，闲着无聊，我给你讲讲以前我们看过的案例呗？”
“……” 院子里。 老人们继续唠着嗑，欢声笑语再次响起。 下午的时候。 秦牧举报结束，返回了养老院。 这次的实名举报…… 他把该说的，都说了。 检察院表示将在一个工作日内，回复是否准予立案。 而让他惊讶的是…… 才一天没见。 苏永年等人看到了他，居然不再跟着喊“小秦”了。 反而十分客气，一口一个“秦哥”。 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敬畏。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 晋城。 三和医院。 院长室。 “就不能有点靠谱点的面试律师吗？你推来的这几个什么用？？”
于高瞪着眼前的人事部主任，将几份简历甩在了桌子上。 满脸不悦。 他刚面试完了几个律师。 可这些律师…… 水平实在是太次了。 他拿医闹事件来作为考题，可这些人的答案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要么是积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争取从法律层面说服患者。 要么是告知患者这样做的危害性，争取院方和患者之间私下协商。 每个回答都是中规中矩。 和秦牧比起来…… 简直是天壤之别。 要知道。 上次医闹事件的时候。 秦牧是临机应变，突然间的反应。 直接反手报警，列举了对方违法犯罪的点，直接将医院永久性解决了“问题”。 而他面试的这些律师，都是在试图解决问题。 只有秦牧…… 站在了问题的根源处，直接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其实。 自从医闹事件后 他已经深刻意识到了有个懂法的律师的重要性。 其他医院都陆续配备了，他们医院也该配备了。 而他的第一感觉，秦牧是最佳人选。 可惜秦牧却以没有律师执业证为由拒绝了他。 见过了惊艳的秦牧之后…… 他看其他律师，都有点平平常常的感觉。 “院长，这些可都是研究生毕业啊，以前也打好几起刑事大案，还有人曾帮助过有期徒刑二十年的人辩护过……” 人事部主管苦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辩解道。 可于高却摆了摆手。 满脸的不以为意：“才几起？”
他记得如果没错的话…… 秦牧不是在打官司，就是在打官司的路上。 送进去的人…… 已经四千余人，快到五千了。 这样的人才，才是他们院需要的。 “继续找！”
瞪了眼人事主管，他冷哼道：“写上招聘要求，专业技能要出众，各项能力……向秦牧靠齐。”
人事主管哭丧着脸，但又不敢反对。 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为这个招聘需求，他特地去了解了秦牧。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除了医药行业，晋城其他行业的新闻里…… 秦牧似乎都曾出现过。 还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甚至有些谈秦色变。 这样的人…… 他怕是全晋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 次日。 三和医院。 呼吸内科门诊室。 “韩医生，有人找你，在会客室。”
韩冬庭如往常一般，正在给患者诊治。 突然看到有个护士走了进来。 “谁找我？没看到我在看病吗？”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 “是……警察。”
这个护士小心翼翼的说道。 韩冬庭愣了一下。 随后诊治完手头上的病人，开完药，便匆匆赶往了会客室。 走进会客室之后。 他便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 只见三个检察院的工作人员…… 已经摆放好了笔录和调查工具，正并排而坐。 一副等待审讯的架势。 “你……你们找我是……是干什么？”
韩冬庭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道。 “坐。”
中间的一个人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找你，主要是因为我们接到了举报，有人说你受贿，以及存在数处房产，巨额财产来历不明。”
话音一落。 韩冬庭面色大变，说话都有些结巴。 “这……这这是谁说的？我我……我老实本分……天天上班，怎么可能受贿？”
检察院的人对视了一眼。 淡淡说道：“你先别紧张，我们今天来，主要是例行调查，主要是想查一下和你相关的六套房产，到底是怎么来的。”
韩冬庭闻言，脸色愈发难看。 忍不住反驳道：“我名下只有一套房产，哪来的六套？”
“我们在房产局系统里查询了，你的名下的确只有一套，但你的妻子名下，存在两套房产，你的儿子名下，也存在两套房产，还有你的女儿名下……” 检察院的人甩出了六张房产证明，展示在了韩冬庭面前。 上面清楚的显示…… 和他有着直系亲属关系的人，名下都存在多处房产。 “我们特地查询了这些房产的价值，每套房产平均价值180万，而你的妻子只是个普通的会计职员，你们这些购房的钱……是哪里来的？”
其中一个检察官沉声开口，犀利发问。 仅仅这个问题。 便把韩冬庭问的支支吾吾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辩解道：“这……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我们辛苦存下来的，还有很多是父母资助的……” “父母资助的？”
这个发问的检察官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据我们了解，你和你妻子的双方父母，都是普通农民。”
“你的儿子和女儿，如今也才大学毕业。”
“这些财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一番问话下来。 韩冬庭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辩解的路子，全部被堵死了。 这三个检察官……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他根本无法解释清楚这些财产的来历。 “我……我我女儿之前买彩票，中了一等奖……” 最后。 他只能试图将这些财产的来历，归属到彩票中奖。 可是…… 三个检察官对视了一眼，又追问道：“买的是哪种彩票？在哪家门店购买的？什么时候买的？什么时候兑奖的？当时中了多少钱？”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 把韩冬庭再次问懵了。 面对这种刨根究底式的审讯，他编造的谎言显得漏洞百出。 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些信息……我都忘记了，需要回家之后查一查。”
中间的检察官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次只是初步调查，你的巨额财产来历，必须要尽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明天上午，你带着结果来检察院一趟。”
询问完系列问题之后。 三个检察官便立即收拾东西，离开了会客厅。 只留下冷汗直冒，沾湿了后背的韩冬庭。 他整个人虚脱的坐在椅子上。 面色苍白。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很显然，他是被查了！ 想到这里。 他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刘，大事不好了。”
电话那边。 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我……我突然被查了，有人举报了我……” 韩冬庭苦笑了一声。 将下午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刘，你说我开单给你推荐药品的事情，是不是被人发现了？我就是个私立医院的医生，应该没啥问题吧？”
在电话里。 他将自己的担心都说了一遍。 接他电话的，正是万安堂药店的老板刘桥。 三年前。 刘桥找到了他，让他帮忙推销药品。 表示可以给抽成。 于是。 两人便开始了合作之路。 他给院里的病人推荐一些昂贵的药品，同样可以治病，但不是专效专药。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刘桥每个月都会给他送几十万上门。 他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三年来。 两人的“合作方式”十分稳妥。 从没出现过什么问题。 可现在…… 却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他突然被查了。 “你先别急，我认识个律师朋友，我找他问问情况，晚点再答复你。”
电话那头。 刘桥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 与此同时。 三和医院外。 万安堂内。 刘桥放下了手机，神色无比慌乱。 此时的他…… 远不如电话里表现得这么淡定。 慌的一逼。 刚才韩冬庭的电话…… 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他就是个私立医院普通的小医生……都能牵扯到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他紧咬着牙，满脸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