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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分文不少(1 / 1)

黄鳝伯和才鱼精依旧谈他俩的话题。黄鳝伯说:“才鱼哥!你真是个精怪!”

才鱼精说:“我又是什么事得罪了你?你这样挖苦人。”

黄鳝伯说:“昨晚,你自己不喝酒,尽往我杯里倒。又把我灌成了烂泥巴。”

才鱼精说:“你见了酒,涎水就流三尺长,恨不得扳倒酒缸往肚里灌。还怪别个把你灌醉了。说得出口!”

黄鳝伯说:“是你邀我看电影啵!进了电影院,一枝烟都没烧完,你又假装屙屎跑了,把我一个人凉在电影院。那号男追女赶,骚里骚气的电影,看得没腌菜味。想走,要等你回来,不走,又不爱看。我坐到挪挪转,硬是活受罪。我索性靠到椅背上。这一靠,就不晓得天和地了,睡得喷粽子香。电影院散了场,熄了灯,关了门,都不晓得。一觉醒来,已听见鸡叫,还以为是睡在自己船上,糊里糊涂去摸渔灯,才发现是睡在电影院里。院子里乌漆墨黑,铁门关得绑紧,喊破了喉咙没得人答应。这下,急得我冒大汗。”

才鱼精笑得前仰后合,道:“活该!活该!”

荡儿也觉得好笑,但他没笑出声,手里喂着田螺,继续张着耳朵往下听。黄鳝伯又责怪道:“还笑!都是你玩的鬼把戏。”

才鱼精追问:“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呢?”

黄鳝伯回答:“我从窗户里爬出来的。”

才鱼精说:“要是被值班的人看见,会把你当成贼老倌抓起来。”

黄鳝伯说:“碰鬼!没有半个鬼看屋。就是把电影院抬起跑了,都没人晓得。”

才鱼精说:“有味!就凭这事,编得一出好戏。就叫《电影院历险记》。”

黄鳝伯说:“好!你做得好!下回喝酒,你放招架些。”

“好啦!好啦!”

才鱼精打断黄鳝伯的话,瞄一眼旁边的荡儿,说:“要吃中饭了,我走了。”

“慢!”

黄鳝伯一把抓住他,说:“讲话要算数。”

才鱼精假装糊涂地问:“我讲的什么话没有算数呀?”

黄鳝伯说:“你这个聪明人,为何还比不上我这糊涂人记性好?昨天我讲了的,今天11点钟,荡儿不向我交齐两千元钱,我就把中华鲟卖给你。如今时间已到,只好兑现。”

才鱼精连连摆手,说:“这,这不好吧?!”

黄鳝伯说:“有什么不好?!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才鱼精说:“我是说,我和荡儿同喝目平湖的水,同吃目平湖的鱼,撒网不见收网见,莫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黄鳝伯说:“这不是你争行夺市,是他拿不出现钱来嘛!”

才鱼精说:“他不就少五百元钱吗?你先赊给他嘛!”

黄鳝伯说:“你说得轻巧!他把中华鲟赊到手,再不朝我划一字。我找他三天要一次,五天讨一回,到头来,不讨不记得,越讨越冇得。那滋味,就像月伢子找妈妈哼奶汁,谁受得了?!”

“荡儿!你看怎么办啦!”

才鱼精问道。又说:“你还是从我这里拿五百元用吧!日后有了就还,不还,我也不会讨。”

荡儿依旧不答腔,低着头,给中华鲟嘴里喂田螺。黄鳝伯说:“你呀!真是糍粑心肠,对任何人都支援都同情。到头来,却得不到好报应。看看,你要送给他五百元钱,他连理都不理。”

才鱼精说:“他还是个伢花花儿,莫见怪。”

黄鳝伯说:“他嘴巴上都长出了茸毛毛,再过几年就要当爸爸了。你以为他还小啵!你不见怪,是你的事。我要现钱,是我的事。你只能当你的家,当不得隔壁的家。我问你,这中华鲟你要不要?不要,我就好搭早卖给别个。这是飞俏的货。”

才鱼精说:“我怎么不要呢?我是想先让荡儿买。眼下,荡儿凑不齐两千元钱,又不肯收我给的钱,那我就只好买了。”

“你早该这样。”

黄鳝伯朝才鱼精伸出手,道:“来!点票子来!”

“给!”

荡儿突然站起身,昂首挺胸地走近黄鳝伯,从身上掏出两捆人民币,递到那张被酒灌得通红的方脸前,一字一板地说:“这是购买中华鲟的两千元钱,分文不少。”

黄鳝伯睁大两只半醉半醒,血丝满布的眼睛,似信非信地盯着荡儿手上,当他确信无疑那是真正的人民币时,转而一喜,双手接过,紧搂怀中。荡儿说:“男子汉做事,丁是丁,卯是卯,莫像六月天的笋子,变卦。眼下,正是11点。不信,请才鱼伯看看手表。”

才鱼精好尴尬,连忙看一眼手表,鸡啄米似地点头道:“是!是!”

荡儿说:“黄鳝伯,票子过手,当面点清,过后不管。”

黄鳝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他将一捆票子压在屁股下面,左手捏起另一捆票子,抬起右手,张嘴朝手指上唾了一口涎水,飞快地数了一遍,又再唾一口涎水,再一张张地细数一遍。然后,将这捆票子压在屁股底下,捏起那捆票子,照样点数了两遍。最后,满意地昂起脑壳,点点下巴,道:“不错!分文不少。”

荡儿说:“从现在起,这中华鲟就由我们洞庭湖鱼类资源考察队接管了。”

他那口气,那神态,充满了高兴和自豪。“嘎!嘎————!”

静静守卫船头的红眼鸬鹚,这时拉长嗓门,发出欢快的鸣叫,还边叫边抖开宽大的翅膀,飞落艄尾,用力拍打几下,如同放响一挂庆贺的鞭炮。才鱼精收起铺晒在锁幅板上的票子,装进手提袋里,站起身,弯弯腰,点点头,说:“恭贺你们买卖成功。我失陪了!”

黄鳝伯从人民币上抬起目光,看了看才鱼精,用抱歉的口气说:“老伙计!下回捕到中华鲟,优先卖给你。我讲话算数的,你好些走!”

他起身,十分客气地送才鱼精上岸。才鱼精则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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