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里底斯议事会正式入主银盔城,完全接管了由上至下的一切政务之后,如火如荼的生产计划便开始了。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一台庞大的社会机器正在有序启动。 首先开动的是一切的基础,即城市主要道路与电网的建设。 它们的地位就像是一具庞大躯体中的大动脉,在开始注入“血液”之前,就必须要保证畅通无阻。 其中,道路当然是本来就有的。但大多数都只是最基本的水泥路,地基也相当之薄弱,就和地球上粗制滥造的村道差不多,只有少部分位于东西部城区商业干道、常常有重型马车经过的道路,状况才稍微好些。 经过各种测试,绝大部分道路的规格显然都不再符合未来需求,因此干脆全部推翻重建,起码要达到托斯卡纳行省主要道路强度的标准才行。 其实在此之前,针对银盔城道路的建设早就已经在进行,但其进度不快,并且没有集中在主干道,而更多是各个分支路线。其目的是为了给近期大量外来入驻的玛尔塔利亚旗下产业提供便利,当然也由他们自行出资。 同时处在建设状态的,还有许多建筑物,主要集中在北部城区的工业用地以及数量众多的居民区,其中绝大多数同样是外来的玛尔塔利亚民间势力所有。他们的到来填补了银盔城的人口流失,自然要对原有的地块进行重建或者修缮。 不过在新的法案与规划下达之后,这些被认定为次要的工作基本都延缓或搁置,整座城市几乎集中了全部劳动力,展开对能源通道与主要道路的重建工作。 另一方面,受到新出台《特里底斯法典》的影响,特里底斯的权贵势力们大多都有苦难言,不过与之相对应的,底层平民们普遍反响不错。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对这份法典是否会被严格落实抱有怀疑态度,但至少这是个对他们平民百姓有利的开头。 而直到城市中因经济衰退而颓废了快半年的青壮劳动力们忽然发现,加入建设队伍能够拿到的薪酬,的确比以前更高了些之后,这种将信将疑就很快转变为了喜悦,喜悦又转化为了干劲。再加上负责这项工作推进的并非以往的城市贵族与工厂主,而是议事会的直属人员,他们被要求必须遵守“主上”的准则,甭管是否完全出于真心,至少不敢对底层工人做出欺压,这也使得士气更进一步提升。 因此两项工程的施工效率相当高,进度始终都在预期之上。 就是经常有人会感到疑惑,上面为什么要求在修筑的街道边缘打入一个又一个、一排又一排的高耸水泥柱子? …… 就在整座银盔城都在热火朝天搞建设时,在特里底斯行省的城镇和乡村,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首先是议事会成员被分派到了特里底斯各个城市成立分会,再由上至下形成城市—城镇—村落的层级结构。只花费了短短半个月时间,特里底斯议事会就在原本贵族封地制度的框架下,形成了一套中央集权的新架构。 这些下级议事会名字都十分简单明了,由地名加议事会后缀组成,比如特里底斯城市议事会、红枫镇议事会、亚德烈村议事会等。不同层级的议事会都由上级议事会管辖,最终为银盔城的特里底斯行省总议事会服务,可以认为是其在各个地区的分支,而特里底斯行省议事会又作为阿克夏公爵领主权力的行使者,因此下级议事会同样拥有在其辖区内说一不二的权力。根据法典规定,其强制力要高于当地的小领主与贵族阶层。 此举可想而知引起了怎样的反弹,一上来就剥夺最高权力,下一步要干什么都不敢想了。当即就有多地的领主采取了不配合态度,稍微温和点的,在政务交接的程序中拖拖拉拉,就是死撑着不肯交出资料与权柄;头比较铁的,干脆直接拒绝交流;更有甚者,竟然煽动贵族阶层乃至底层平民,对刚成立的议事会场所发起冲击,要求他们“滚出去”。 对于这种热烈反响,特里底斯行省议事会在得到了苏文代表“主上”的授意之后,采取了快刀斩乱麻的回应。 议事会先是杀鸡儆猴,把冲得最厉害的那群家伙抓了起来,以违逆之罪扔进监狱;然后抛出橄榄枝,筛选出确有能力的一部分乡贤贵族拉入议事会任职;与此同时,议事会还派出玛尔塔利亚的超凡力量坐镇,杜绝流血冲突的可能。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与分化下,来自乡镇层级贵族势力们的反扑很快被悉数镇压。 至于那几个大型城市,或许是因为对议事会背后的能量了解更多,反倒表现的比较安分。但不久后也有不少人倒了霉,因为事后查清,有不少针对议事会的抵挡和煽动攻击,其实都是这群城市里的大贵族们指使的。 而在得到了由上至下的绝对控制权后,特里底斯议事会才开始了真正的发力。 就在苏文回到银盔城第23天,也是特里底斯行省议事会上任后第四周,一项真正重量级的法案横空出世。 该法案规定,一切位于特里底斯行省境内的耕地所有权,都应当归属于当地议事会代持,原土地主人只享受长期的使用权,可以继续耕种或是请人耕种。 如不同意该条款,也有备选方案,即特里底斯行省议事会将以标准价格收购耕地,但同时原土地所有人也会彻底失去使用权。 什么,你说两者都不同意? 那也没关系,虽然议事会提出了要求,但要是坚决不配合,倒也不会像先前冲塔那样被强制执行。 只要以后不后悔就行了。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因为该条款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附加要素,那就是在议事会代持所有权的土地上的耕种者,每年都可以免费获得由议事会提供的作物种子和肥料。 这是一招绝杀。 针对底层农户们的“绝杀”。 原因很简单:种子和肥料,原本就是贵族阶层对底层剥削的最狠毒手段之一。 在多伦帝国,无论南北,如今在田野中耕种的农作物,几乎都是在经历了数百年培育改良的特殊品种,它们的产量比野生作物要高不少,但唯独有一个巨大缺陷,那就是无法持续耕种。 也就是说今年产的果实,无法作为下一年的种子循环运作。 苏文并非专业人士,不好说这种特性是否有意为之,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地球上的转基因作物好像也大都是这个尿性。但正是凭借改良作物的这一特点,多伦帝国的贵族阶层们,拥有了一项对付底层农户们无往不利的法宝。 改良的作物种子来自于帝国各大行省的农业炼金工厂,技术方面早已成熟,因此成本能够控制在相对低廉的程度。但由于其极高的技术壁垒,普通农户根本不可能自行得到这样的种子,只有在当地贵族把持的商会的手上收购,价格当然是由对方说了算。 而哪怕不买改良种子,去种植产量低的野生种子,哪怕整年都风调雨顺、精心培育,第二年可能连农业税都交不上——由于改良种子的大规模运用,如今的税收早已水涨船高,比其出现之前几乎翻了两翻。 这意味着,底层农户必须要在没有议价权的前提下购买种子,每年都会无可避免被痛宰一顿。外加肥料和虫病防害成本,哪怕改良种子作物产量大幅度提高,其生活水平也依然在温饱线挣扎,根本不可能靠种地发家致富。 而如果仅仅把田地归属权给议事会代持,不但能够得到长期使用权的保证,而且还能每年省下一大笔种子和肥料费用,这对于任何普通农户而言都是巨大的诱惑。最开始不少人选择观望,后来抱着被谁剥削不是剥削,反正保持原状也不会好起来,搞不好哪一年灾荒交不起税收还要被迫变卖土地的心态,越来越多的农户选择了接受条款。 等到临近期限截止之日,根据议事会的统计,超过七成以上的特里底斯底层农户,都选择了交出耕地的归属权。 这完全超出了最初提出法案时的预期。 至于拥有更多田产的贵族地主那边,状况则和想象中一样惨淡。 哪怕有着政策的支持,肯交出田地的也寥寥无几。 议事会没有对这些交出耕地的地主们额外赏赐,也没有对一毛不拔的家伙作出惩罚,因为《特里底斯法案》强调的是一视同仁,即贵族与平民的待遇相同,自然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自己打自己的脸。 正因如此,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群交出了土地以换取种子和肥料这种“蝇头小利”的贵族地主们,都被周围其余同类嘲笑。后者认为他们做了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为了省点钱把身家性命都拱手相让。 当然,仅仅两三年之后,这群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过这属于后话。 …… …… 毫无疑问,特里底斯的改革刚一开始,金钱就如同流水般被消耗。 各项政策看似稳步推进、势不可当,其实每一步都在狂吃资源。 玛尔塔利亚底蕴固然还算雄厚,但长此以往也会吃不消,再这么下去几个月一两年没有问题,但再过三五年,伴随更多更大的发展需求,势必力不从心。 因此,议事会的目标,很快就对准了经济。 而这也是玛尔塔利亚如今会死心塌地效忠于“主上”,毫无顾忌疯狂投入的原因。 因为他们知道,来自主上的每一项新技术、每一个匪夷所思的超前产物,都有可能发挥出巨大的经济效益,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但与此同时,议事会的核心成员们也都清楚意识到,这将成为未来几年最大的挑战——来自特里底斯行省周边、乃至特里底斯行省内部的不安分力量,肯定会在经济层面围追堵截。他们虽然忌惮于主上的武力,但要是玩起经济来,却丝毫不会留下情面,因为这是能够限制“主上”势力和特里底斯行省发展的唯一方法。 唐纳德说的没错,不是什么事都能用武力解决。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如同战场的商场,如果不按照游戏规则,采用物理层面的消灭手段,只会引起更大的反噬。最终就像塞卡兰达某些不受欢迎的亡灵大君那样,形成孤独的霸权,再也没有生灵商队敢于进入他们的领地。 在一次没有公开的会议中,苏文向议事会“转达”了主上的最高指示。 “动用除了武力之外的一切代价,来打赢这场未来必然会发生的、经济层面的围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