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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火铁第十一章(1 / 1)

第十一章却说古迪奉了铁英的命令,没有停留,一路赶回镇天镇。因为情况紧急,所以古迪在队里骑上了自已的战马,一路奔驰。他穿着农民的服装,在这清冷的大地上显得特别刺眼。幸好这一带人烟稀少,散落的村庄也多半是在路旁。当赶到镇天镇外的时候,才是小半晌。古迪把铁英的要求向在这里的三个队员传达了一遍,然后问其中的一个:“老宋,苍县与白水镇有什么消息?”

这个被称为老宋的侦察员名叫宋大庚,四十开外年纪,本地人,猎户出身,游击队一到铁笼山参的军。因为他为人诚实、机灵,见识广,对铁笼山及周边的情况非常熟悉,简直就是活地图。所以铁英让他当了侦察员。只是他有个弱点:嗜酒。此时,他听到年轻的班长问,便按了按头上的破春帽,撇着个嘴说:“还没有,班长。”

古迪听后,沉思了会儿:“这样吧,小江留在这里,等着和大老王他们接头,我和老宋,春来赶锦阳这一路,怎样?”

“行!”

三人齐声回答。太阳快爬到山顶,光辉照在镇天镇那错落杂乱的屋脊上,发出一片青光。围绕着镇子有一条小河,约有二三丈宽,倒把个镇子隔绝成了孤岛,只是在四个方向上,各有一条坚固的石砌桥。桥的外面是广袤的田野,纵横的阡陌蛛网般张开着。因为镇里还有民团驻守,古迪就没有进镇去。他们插着镇东北角走上了通锦阳的大道。走了约三四里路,远远地看见有辆黄牛拉着的胶轮大车,在大道上轧轧地滚动。他向老宋递过去一个眼色,便加快脚步走过去。驾车的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光着个脑。四方脸,高颧骨。脸皮很皱,就像老松树皮一样。这老头正悠悠地坐在车上,微闭着眼,手里的鞭子横放在两边的车辕上,所以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来。他上身穿的是件土染的靛青便褂,下身也是同样颜色的夹袄裤儿。衣服虽然很破旧,但却干净熨贴,像洗后才穿的。衣料底儿与补丁之间的颜色非常分明,就是那些补丁的颜色也是深浅不一,可以看出它的使用年月已经不短了,显得麻花发白的。古迪故意打趣地说:“老伯,当心滚下车呐!”

赶车老头睁开眼,见是几个不认识的本地打扮的人,就“唔唔”着道:“不会的,不会的。”

“嗬,老哥,咱很面熟哩!可就是记不起你是哪村的哩!”

宋大庚这时从后面也插进话来。赶车老头回头打量了一下这个自称老弟的人,有点惊讶:“唔?我可不记得你哩!我是古木村人,在镇天替包老爷赶车哩!”

“哦?包老爷!哎呀,你就是包老爷家的车把式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说咱们面熟哩!前年冬上,我在包老爷家做过几日短工,定是那时见过面哩!”

宋大庚热情地接口说。“他家的短工如水流,他本人在县上当团长,新近又提升了哩。你几日里事,我可就记不清了。”

赶车老头淡淡地说。“那是自然的了。”

宋大庚诚恳地说。又问:“老哥你这是到哪去呢?”

赶车老头迟疑地把鞭子收了起来,好一阵儿,才说:“今早包老爷吩咐我,说县上有个什么梁团长到镇天来,叫我赶着去装东西。我也不清楚那梁团长怎就这么多东西?”

说着,打了个哈欠。宋大庚掏出小烟袋来,装上一袋烟点燃,提给了赶车老头,口里说道:“八成是有吧!当官的那东西就多呗!”

赶车老头看了宋大庚一眼,接过了烟袋,抽了一口,忽然心有所感地说:“老弟你说得对,当官的没有不发财的!”

古迪接过话去:“他们不发财,咱们也就不会穷了,也不必跑到外面去吃苦头了。”

赶车老头“噢”了一声,这才重新打量起他们来,见是做短工的,想起现在春忙正过,已是作田人往外处跑的时候了。于是问道:“是找工做?去锦阳城?”

古迪“唉!”

了一声,说:“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活儿好找呀!老伯,你常跑外,或许是知道的!”

赶车老头不答,他先让他们仨上车,待坐稳后,这才“啪”地一鞭,把车赶了起来。他坐在车辕上,对古迪说:“锦阳是县城,活儿自然多,你要是去码头上装装卸卸,一日里除了自个儿糊口,兴许还可挣下一点带回家哩!可就是活太重了!你小伙子行,他老弟就会吃不消啦!”

说完,他指了指身边的宋大庚,又把新装的一袋烟递回到老宋手里。“咳,是呀,年岁不饶人啦!”

宋大庚叹出一口气,忧虑地说,“不觅活做,那家人便度不过春荒哩!”

古迪皱着眉头,不再开声,只听着宋大庚与赶车老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听着牛蹄“扑扑扑”的声响,心里却思忖开了。老头说的今日有个什么梁团长到镇天来,这不是一个重要情况吗?这是什么部队?是中央军?还是民团?为什么这里的前脚走,它们就后脚撵哩?赶车老头算得上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与宋大庚不停地说话。也亏得有宋大庚,不然古迪他俩硬是应付不过来哩。大车走到一个三叉口,从这里往东南是洪门镇,朝正东便是锦阳城。车子上了东拐的锦阳道了。刚转过一座山,大约行不到二里路,远远看见前面过来一队人马,也是刚转过一座山,并且还有人从山那边转过来。这队人马的前面,极醒目地走着一匹火炭般高大的红马。红马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望而知,这是一匹名马。而骑在马上的却是一个年纪很轻,打扮奇异的女子。古迪他们一愣,哎唷,这不是他们的队长铁英么?怎么转到这儿来了?难道他们改变了计划没去追国民党兵么?正这么想着,赶车老头惊慌地对古迪说:“不好,不知遇着哪儿的民团了!”

哈!民团?古迪心里好笑,但没有笑出来。一路上很少说话的经春来尖着嗓子说:“不对,不对!”

那队伍里跑出个骑马少年,隔了几丈远,就粗声粗气地喝道:“你们是干什哩的?贼眉鼠眼看什哩?”

是盘问。古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游击队,这是民团。那女子是一个脸相酷似铁英队长的女子。再一细瞧,那女子年轻多了,至多十八九岁。一溜眼,见赶车老头吓得倚在车辕上,尽拿眼睨宋大庚。而宋大庚则眯起一双细眼专注在大红马上。古迪下得车来,笑模笑样地躬身答道:“老总,我们都是去锦阳城找活儿干的。”

队伍靠近了。红马女子和一个骑小青马的女子停在路中。红马女子用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们一下,问少年:“小青,是些什哩人?”

“都是些找活儿的。”

“咦,找活儿的怎还赶着大车?”

赶车老头忙答:“长官,我是奉包一天包老爷的吩咐到锦阳城接梁团长的。”

“噢?”

红马女子闻听盯视了那老头一眼,突然朗声笑了起来:“好哇,包一天把我当成什哩人哩!坐车?哈哈哈哈!”

“不不!”

赶车老头一听慌乱了,“我说岔了,包老爷是要我帮梁团长装装东西什么的。”

红马女子止住笑,又扫了一眼大车,还是那种讥笑的口气:“我哪有那多东西,你还是赶回去拉他包老爷的吧!”

说到这里,红马女子目光移到了宋大庚身上,见这个老头两眼正楞呼呼顾自瞧自己的马,觉得很是可笑。“老大爷,”她这样地称呼着宋大庚,完全是因为宋大庚戴着个破草帽,穿着破衣袄,弯腰弓背引起的。“你是去锦阳做活的么?”

红马女子问。宋大庚只顾瞧马,也不知红马女子刚才叫的是他,还那么楞乎乎地瞧着。古迪一看,坏啦,赶紧儿一把扯住老宋的衣角,并在他肩胛上重重打了一下,说:“老叔,长官问你话哩,你怎懵了?”

宋大庚如梦方醒,转过头来“呵呵”直哼着。旁边那骑马少年“哈”地一下笑起来。红马女子没笑,只把眉毛扬了扬,用嘲弄的口吻对古迪说:“我看你年纪轻轻地,生得倒端正,可为啥要狐眉鼠眼,见到什哩长官就点头哈腰的,讨厌!”

说着,也不听宋大庚的回答,提了一下马嚼子,两腿一夹马肚,大红马长啸一声,奔驰起来,追赶队伍去了。那少年和青马女子跟在后面。古迪望着尘土飞扬的大道出了一会儿神,扭头对宋大庚说:“你刚才怎啦!倒真蔫头蔫脑哩!今儿个是碰上这女子,若是换了别人,你那副神情不招惹是非才怪哩!”

宋大庚“唉”了一声,不无自嘲地说:“你不知那马……”“那是匹好马。”

赶车老头心中自然闷气。他调转牛头,没好气地响着鞭子,边起车边对古迪说:“你们自个儿走吧,碰上这么个鬼女仔!”

古迪连连点头,表示明白。看到赶车老头走了,他对老宋和小经说:“这股民团就是从锦阳来的。你们想好了吗,那女子就是在金鸡岭训练团兵的锦阳名绅梁维甫的女儿梁红玉。她在金鸡岭只身单剑杀死两只大黄狼。”

“哦?”

老宋和小经吃惊不小。可细一想,古迪说的还真有道理。“现在就这样,不必到锦阳城去了。你俩人沿着锦霞公路去汇严队长,我跟着这股人马,到镇天后汇齐老王再回铁笼山向赵队长汇报。怎样?”

古迪说。“好!”

宋大庚和经春来点头答应着。古迪走了。宋大庚和经春来专走小路,斜插到了镇天镇与洪门镇的公路上。他们飞快地走着,一路上静悄悄的,也不见一个人影,不见一辆车子,只有他俩“唰唰唰”的脚步声,沉沉的喘气声,和着两边树枝上、草棵里的小鸟啁啾声。约摸走出二十来里,猛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暴风雨般的马蹄声。为了慎重起见,他们隐进了路边的树丛中,抽出了短枪。一会儿,马蹄声临近,俩人探头一看,一眼就认出骑在前头雄峻高大大白马上的就是铁英队长。小经刚要叫,被宋大庚拦住了。宋大庚说:“别莽撞,你忘了刚才的事?队长骑的是乌驳马,可现在是一匹大白马。等一等吧,等看清了再说。”

于是他俩又伏下来,双眼死死盯着愈来愈近的马队。只见前面的那匹马,浑身雪白,放着银光,耀人眼目;虽是小跑,却像一团雪似的滚了过来,那高大的身架和长长的鬃毛只有刚才那匹大红马才可媲美。坐在这匹战马上的正是他们熟悉的严铁英队长,不但面孔是他们平时熟悉的,连衣着也是熟悉的;再看身后,黄骟马上坐着苏曼,她背上的大刀穗子随风飘起,像是一团火焰。而苏曼的后面又是小队长车朋……许许多多熟悉的战友的面孔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俩人相视一笑,一同从树丛中跳将出去,热情地迎着铁英大喊:“队长,队长……”严铁英一看是宋大庚和经春来,勒住奔驰的马,跳了下来,顺手把缰绳扔给了苏曼,并让车朋招呼战士们都下马休息一下。她问宋大庚:“你俩怎么在这里?”宋大庚摘下破草帽,诙谐的说:“是古班长让我俩到这儿来会你们的。队长,你们打胜了?”

“打胜了!咬了敌人一口。”

铁英笑吟吟地说。她特意指了指大白马,“把这个宝贝缴获了!真是匹神马呀!”

苏曼说:“我早说哩,这马连一根杂毛都找不到,果真这样。”

宋大庚本是养马出身,打猎只是他的爱好!他对马知道的很多。他刚才已经看出这是一匹稀罕的马,它的名字应该叫滚雪龙。他问队长。铁英讶然地说:“你怎么知道?”

宋大庚说:“古来名马都有名儿。这样的马就叫滚雪龙,奔腾起来就像滚动的一条雪龙一样。这样的马古来罕见,日走千里,夜走八百。刚才我们在锦阳大道上见到的那匹红马也是这样的一匹神马。它不是叫赤免,便是叫拂云飞。”

铁英惊奇地问:“谁骑的?”

宋大庚说:“锦阳县民团头子梁红玉骑的。”

说到这儿,他“扑哧”一笑,又说:“那女子和你长得可是一模一样,我们差点把她当成你哩!”

于是就把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铁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新鲜事儿。她在心里纳闷: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这未免使人难于置信。她又问了经春来,也是如此说法,不免在心里好笑,就说:“管她像谁,先得侦察清她到这里来的目的。”

她转向车朋,命令道:“继续赶路,回铁笼山去。”

又叫一个战士牵来两匹马与宋大庚和经春来骑。然后走到滚雪龙跟前,一纵身,跃上马背。“上马!”

车朋向他的小队发出了命令。顿时,这支威武雄壮的马队便跟在铁英的滚雪龙后驰骋向前,回铁笼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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