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用相同的方式,确定了方向,原路返回。可是,走了21段,也就是将近210米之后,依旧没有看到那棵熟悉的白桦树。即使这样,都会走偏吗?我满脸的疑惑,同时心中开始有些惶恐。而陈小桨却一脸的镇定,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那一刻,我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忍不住心里想,难道说,陈小桨暗地里做了手脚,将我带偏了?我心里可以这么想,话却说不出来。因为此时信任,是团结彼此的唯一基石了。陈小桨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说:“在这之前,我在走过的地方都撒下了蚕豆,你看,我们就是顺着蚕豆的方向走的。”
我没想到她这么细心,仔细检查地面,果然能够在路边的草丛中见到几颗绿色的蚕豆。真是诡异了,就这样,居然还能走失了方向,难道说,改变的不是道路,而是周围的一切吗?就在我迷惑的时候,陈小桨突然说:“这次换我在前面走,你来定方向吧。”
我想了想,同意了。但是现在已经失去了方向,再定方向又有什么意义呢?当然,这话我并没有说出来。所以,当陈小桨在前面拿着绳子走的时候,即使偏离了直角,我也什么都没说,任由她走。走了大约50段距离,算起来一里多路了,陈小桨在前面等我。汇合之后我才发现,陈小桨将我们带到了一条小溪边上。看到这条小溪,我突然就兴奋起来了:“太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陈小桨看了看,问道:“你的意思,顺流而下,就可以离开村子了?”
“是啊,你忘记了吗?这条小溪的发源地是游龙水库,而最后会流进元水河,我们顺流而下,到了元水河,那不就离开村子了吗?”
陈小桨点了点头:“那可以试一下。”
于是我们一鼓作气,顺着小溪往下走。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居然还是蜿蜒的小溪。我已经灰头土脸了,因为我很清楚,从我们村到元水河,不过两里地,不可能一个小时都走不到边的。这只有一种可能,顺流而下也是行不通的。我看陈小桨也累了,单薄的身子看起来特别瘦小,白皙的脸上因为运动带着一股病态的嫣红。我有点于心不忍,人家呆在家里随遇而安,现在却被带出来玩长征。“坐一下,休息休息。”
我说。虽然是夏天,但是浓雾之中的气温很低,应该只有10度左右。在我们南荒之地,这已经是隆冬的气温了。好在我们有准备,她穿了一件网购的冲锋衣,黑色的,还有兜帽,戴上之后还挺保暖的。我则是牛仔裤配一件带帽子的PU皮夹克,里面虽然只有一件T恤,但是我将衣服扣上之后,也不觉得有多冷。我还背了一个背包,里面有水有红薯,起码的补给还是要的。两人走了这么久,有点口渴。我打开水壶,让陈小桨先喝。等她喝完之后,我也不避嫌,直接牛饮了一番。在某些言情剧里,我们这算是间接的接吻了。可现实里,我们谁都没在意这个。当然,也许只是我不在意,后来我将水壶再递给陈小桨,她居然不愿意喝了。“咱们继续往下吧。”
我征询她的意见。陈小桨点了点头。我说:“不好意思啊,让你跟我受苦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没有关系。”
就在我们要起身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小溪里漂来了一只纸船。它被水波推倒了岸边!我伸手将它捞了起来,看到上面有一些字,是用朱砂写的。这不是普通的纸船,是某些有能耐的法师扎的纸船。会不会就是这些纸船封锁的这条小溪,让我们永远绕不出去?带着疑问,我将纸船给拆开了。我原本以为,那朱砂写的应该是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符,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纸船上写的居然是一封信。而且这封信,居然是写给我的!林路:你的村子被十方锁鬼阵所困,不能进也不能出,现在你跟着我的纸船走,它可以指引你离开这里。落款是周昊。文字很简短,我内牛满面,还是兄弟够义气啊,一直想着要搭救我出去。可是我已经将纸船拆了,又怎么跟着纸船离开呢?我问陈小桨:“你知道怎么叠这种纸船吗?”
陈小桨摇头,却指着溪水说:“纸船不止一只,我们跟上就可以了。”
我大喜过望,没想到周昊这么贴心,为了救我,不断往小溪里丢纸船啊。我们跟着纸船走了一阵子,依旧没有看到出路,而且浓雾也依旧。而我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这些纸船,非常神异,在小溪里,不是往下游走的,而是往上游逆行的。为了证明我自己不是看错了上下游,我还将那张纸撕碎了,丢进小溪里,结果,碎纸流走的方向跟纸船是相反的。我心中更加吃惊了,往上游去,那是要到游龙水库的节奏啊。难道说,这纸船并非是周昊所作?而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来坑我的?这也并非没有可能。特别是,周昊知道我这个人非常细心,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在信上写一点能够证明身份的事呢?至于他的字迹,老天可怜,我还真不认得他的笔迹,除非V信聊天还能看出人的笔迹来。在小溪中,几乎每隔二十几米,就会有一只纸船。因为雾气大,之前我和陈小桨一直都没注意。现在留心看,才发现溪水之中纸船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于是我重新捞起一只纸船来,拆开了认真观看。很可惜,几乎每只纸船的内容都一样,连标点都差不多。这就让我越发不信任了。写这么多纸船送信,难道周昊就没想过要多说几句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于是我停了下来,感觉不能再继续顺着溪水走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有时候可以借力打力,有时候会把自己坑进去。陈小桨似乎跟我是一个想法,她也停了下来,突然侧起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此情此景,她这个样子真的很吓人。“怎么了?”
我出声问道。她将食指放在嘴唇边嘘我。然后她就举步向前走去,无奈之下,我只能蹑手蹑脚地跟在她的身后。终于,我也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农村妇女带着唱腔的喊魂声:“小毛——小毛——”“回家睡觉了,小毛——”听到这个声音,我人都傻了,绕了一大圈子,居然又回到村里了吗?小毛娘在喊魂,那是不是预示着,天黑了。我和陈小桨一直都在浓雾之中穿梭,所以对于天色的感觉并不敏锐,因为能见度一直都是不太高的。陈小桨顺着声音走去,我也在后面跟着,可是看着她的样子,我心中又有些害怕,人家在喊小毛的魂,结果把我们两个喊去了?那一刻,我甚至都在怀疑,我自己的魂是不是被小毛娘给喊出来了。人,怎么证明自己是人,而不是鬼魂呢?也许得咬破自己的食指看到鲜血吧。如此想着,我真的咬破了食指。看着鲜血沁出,我突然一甩手,鲜血落在了陈小桨那黑色的冲锋衣上。她狐疑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这女孩的敏锐度真高,我无辜地耸肩。她又转回头去。我这童男血,大阳,如果陈小桨是什么邪物,必然招不住要显形。可目前来看,应该是我多虑了。她是人类无异。正如此想着,她突然又停了下来,又咋的了?此时那小毛娘的声音越发凄厉了,应该是离村子很近了,这个时候突然停下来是为何呢?她盯着左侧的一团迷雾,一副日有所思的样子。难道在迷雾里藏着什么东西?我如此想着,也定睛看过去:那一片区域,浓雾滚动,毫无规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作祟似的。会是什么东西呢?我有些胆寒,说实话,鬼真的是个很可怕的玩意。就算我有能力碾压它,但是猝不及防间,都可能被它给吓尿了。阴风阵阵,里面似乎传来低低的哭泣声。人说鬼哭狼嚎,那意思就是说,鬼哭的声音非常瘆人。让人听了,浑身都不得劲,就像它哭的不是自己,而是哭的是你。这种感觉是特别难以描述的,总之,让你很想避而远之。但是陈小桨这个妞,看起来弱不禁风,事实上也是蒲柳之质的,她居然一点都不怂,一步步向那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无奈,我又不想出声,只能跟在她身后,毕竟我是男的,她还是被我耍无赖叫出来的。虽然她说不需要我负责,但我也不能真不负责吧。随着浓雾被陈小桨的身体排开,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小心!”
我终于忍不住出声喊道。因为那一团东西,看起来就像某种野兽,如果突然暴起,陈小桨可没法闪避的。可是陈小桨此时就像是胆包住了人似的,不仅没听我的,反而蹲了下去,跟那团黑影交流了起来。麻麻的,这也太敢了吧。我凑过去一看,次奥,居然是个熟人——小毛!小毛现在应该是残魂状态,他身子在虚空中飘荡,似乎随时会消散在浓雾之中。他胆怯、哭泣,不但不像一只吓人的鬼,倒像是一个可怜的娃。特别是当他见到我的那一瞬间,身子剧震,差点就当场灰飞烟灭了。可怜啊,我无语,他确实是被我吓得走了魂啊。我能见到鬼魂,那是因为我这双不一样的眼睛,可是陈小桨,她为什么也可以呢?难道说,她那只独眼,具有阴阳眼的功能?我没好意思问,却听到陈小桨温声道:“小毛,姐姐带你回去吧。”
说着,她起身,牵起了小毛的手,然后就那么往前走去。那画面,从背后看,居然有那么一丝儿的温馨。我却诧异至极,要知道,小毛现在是残魂啊,她是怎么跟他牵手的?如此想着,我悄悄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小毛的脑袋。果然,我的手摸空了,可是却对小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一边闪躲一边哭泣起来。陈小桨皱眉告诫我:“阳人的身体,会对残魂造成很大的伤害,你不要碰他。”
“那你为什么可以?”
我忍不住反问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可以。”
这回答很嚣张啊,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跟着一起进了村子,到村子里,浓雾就消散了不少。就算这些村民都被鬼迷心窍了,可是整体阳气还在的,可以将阴气挡在村外,但就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了。她牵着小毛进了家。我远远地跟着,到门口的时候,我愣住了。因为在家门口,摆放着一口黑沉沉到棺木。棺木底下,点着一盏长明灯,那长明灯火只有豆大一点,时不时还摇曳一下,一副随时会熄灭的样子。在前方的茶几上,摆放着遗像,那人正是小毛爹。我看着不由叹了一口气,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于是我恭恭敬敬向前鞠了一躬,可不曾想,我才鞠下身子,就看到棺木底下突然掉落了一滴乌黑的血,精准无比地落在长明灯上。那灯噗的一下熄灭了。长明灯是鬼魂去地府照亮用点,但是自动熄灭,那说明这鬼魂啊,根本不想走,已然化为厉鬼了。而且这小毛爹已经死了这么久了,血怎么可能还没凝固呢?我心中骇然,正自狐疑,那棺材突然一下就立起来了。鬼吓人就是手段多啊,我虽然182,可是这家伙借助棺材一下比我高两个头,居高临下的,我很受压迫的。这厮躲进棺材里,那就跟穿了一声铠甲似的。我就跟一口棺材面对面站着比高高,然后就听到棺材里传来“格格”的磨牙声音。那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就像是把牙齿磨碎了,然后又崩格崩格碾着……我没法忍了,于是一咬牙,一个前踹踢在棺材上!“嘭!”
棺材发出厚实的声音,我自忖这一脚足够踢倒它,没想到的是,它却岿然不动,就像是生了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