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关于拼夕夕的讨论还在继续。 “咳，张总，以我对顺风的了解，萌芽与顺风达成战略合作可以，但是想要投资顺风，怕是很难。”
吕凯打断了张硕的妄想。 顺风成立至今，快二十年了，期间有无数的投资机构找到顺风，想要投资顺风，却都被顺风创始人婉拒或干脆避而不见。 吕凯还在盗圣集团任职时，也在顺风那里碰过壁。 “事在人为嘛！”
张硕却持不同看法，据他所知，一向是油盐不进的顺风，原时空在2013年的时候突然开启首轮融资，出让25%的股份，引入了三个新股东。 当然这三个股东都是背景淘天，其中就有忠信和召商焗。 当时外界就在猜测，顺风的反常融资举动，一是因为快递业竞争加剧，顺风急需一笔资金扩张业务，二是为上市做准备。 之前顺风创始人一直说顺风绝不会上市，后来不也真香了。 “那行，我找机会，试探一下顺风的口风。”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吕凯指定是不信的，可出自大老板之口，他就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已经是信了几分。 印象中，张硕从来都是无的放矢的。 “张总，拼夕夕上线测试的话，选哪个城市？”
运营总监赵铭传提出另外一问题，既然是内部测试，就不可能一下就放开到全国市场，而是选择某一个限定的地域来做测试。 “运营中心的意见呢？”
张硕没有急着表态。 “因为拼夕夕的核心目标用户是三四五线城市的青年，运营中心初步拟定的目标，是选一座有代表性的三线城市。”
“江城怎么样？”
张硕心思微动，想到了老家江城。 “江城在三线城市中发展的还不错，还，还可以的。”
“那就定江城。”
张硕也是果决，笑着说道：“事先声明啊，江城虽然是我的老家，老家百姓应该会多少给我一点面子，但有利也有弊。如果江城百姓从拼夕夕买到盗版产品、劣质产品或者与描述不符的产品，那可也是会骂娘的。”
等于是说。 张硕拿出自己在老家的信誉，做了一次惊天赌注。 “明白！”
赵铭传就压力山大，他刚才迟疑，其实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这要是搞砸了，那他不就成罪人了？ 张硕却在继续加码，“既然要在江城测试，那是不是顺势在江城投资建设一座物流枢纽？可以派人去考察一下。”
“好。”
赵铭传沉稳应下，拼夕夕前期运营工作，他要负全责。 “说到电商业务，我到是还有个建议。”
吕凯适时插话。 “什么建议？”
“薇信上不是有很多通过朋友圈做生意的薇商吗？为了管理这一块的业务，青禾科技薇信事业部还设立了独立的薇商部门。是不是可以考虑，将这一块的业务划转到新近激活的拼夕夕电商公司，以便集中管理？”
吕凯提议。 虽然拼夕夕也是萌芽集团内部孵化的app，但并没有参照之前的做法，划拨给青禾科技，而是成立了一级子公司“滨海城拼夕夕电商有限责任公司”。 注册资金1个亿，法人代表为杜青青。 这既说明了萌芽集团对电商业务的重视，也证实张硕对青禾科技的所谓“偏爱”并非没有上限，青禾科技承接的主要还是应用层面的互联网业务。 未来的短视频业务，也应该会独立运作。 “可以。”
张硕瞧了吕凯一眼，默默点头。 随着薇信强势破圈，青禾科技在萌芽系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集团凡是涉及到互联网的业务，几乎都会跟薇信扯上关系。 这就导致薇信事业部的职权急剧扩张，部门也是越设越多。 吕凯此举，固然是出于整合集团内部业务线的需要，又何尝不是存着趁机削弱薇信事业部权柄的心思？ 至于说里面有没有跟鹿琦较劲的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 转眼到了周末。 对于拼夕夕的上线测试，萌芽内部还在紧锣密鼓筹备中。 于此同时，上个月战略例会上定调的大事也在有序推进当中，在蒋悦牵头之下，萌芽集团督察部正式挂牌成立。 督察部成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之前清查到的涉嫌违法的员工，扭送给滨海司法机构，打响内部整顿的第一枪。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网上。 “我嘞个去，萌芽还真是下狠手啊，一言不合就送去坐牢。”
“确实是缺少了一点人情味。”
“就是，就算犯错，内部追缴所得就行了，没必要这么搞吧？”
“本来还想秋招应聘萌芽的，现在犹豫了…” “前一秒还说你是兄弟，后一秒就把你送监狱，这可真刑啊。”
网友还是很同情弱者的。 但也有持反对意见的，“楼上的都是圣母吗？触犯了法律，接受法律制裁，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说什么放过，简直就是无知。”
“根据法律规定，华夏公民如果发现违法线索的话，是有义务主动配合司法机构调查的，说什么内部处置？真是无知。”
“傻子都看得出，这是萌芽在搞自我净化，想不明白有什么好吐槽的？”
“同情弱者是好事，关键这些犯事的根本就不能算是弱者啊，拿着萌芽的高薪却还不知足，去搞贪赃枉法之事，根本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萌王还是很刚的，点个赞！”
“那不然呢？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萌王年纪轻轻，就能执掌萌芽这样的庞然大物，不会真有人一位萌王是温顺的小白鼠吧？”
“萌王：嗷呜，我很凶的！！！！”
“那个说不想应聘萌芽的，怕不是心虚了吧？”
“也是往脸上贴金，人萌芽要不要他还另说呢。”
“这话说的对，虽然还没有开学，我身边很多同学已经在为应聘萌芽做准备了，变着法子想趁着暑假到萌芽实习，那可真是卷啊。”
“人又不傻，论格局，论待遇，那萌芽都是妥妥的业内第一，能不卷吗？”
萌芽长期建立的良好口碑，又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除了少数圣母，网上舆论对萌芽大抵还是正面的。 至于业内同行，就更不会无知吐槽了。 谁家还没点糟心事啊？ 业内做出最大的反应，就是对萌芽公布的黑名单悉数笑纳，录入HR系统，将这些人也都列入黑名单。 没有哪家公司喜欢不守规矩的人。 ……… 唐老小院。 周末一般没什么事的话，张硕都会到唐老这坐一坐，对于网上的舆情，他也并没有怎么关注，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反倒是二叔主动提起这件事，笑着说道：“你这是在向官方学习啊？”
“那必须的啊，永远跟着旗帜走。”
“思想境界不错。”
唐毅就笑，“要不要我传授你几招督察心得？”
“那敢情好。”
张硕还真就不客气，顺势就就如何督察，如何用人，如何拟定制度，如何确保督察体系运行顺畅等专业问题，虚心向二叔请教。 在这方面，二叔绝对是权威。 唐毅也不吝啬，针对张硕提出的问题，一一耐心给出了解答，甚至还就萌芽的具体情况，跟张硕一同探讨。 两人聊的很是投机。 这一幕要是让滨海城吏员看到，非羡慕的流口水不可。 谁能有这样聆听的机会？ 两人这一聊，就是小一个小时过去。 唐毅竟是意犹未尽，又关心起萌芽新近拓展的电商业务，疑惑说道：“电子商务市场已经趋于饱和了吧，萌芽这个时候下场，还有机会吗？还是说，萌芽真要仗着薇信的流量入口，什么都要搞，成为下一个腾达？”
哪怕是在滨海城，对于腾达的一些做法，也是不怎么认可的。 “二叔，您这消息挺灵通的啊。”
张硕就很诧异，拼夕夕内部测试都还在筹备当中呢，二叔就知道了。 “萌芽的什么消息，能瞒得过我？”
唐毅自不会告诉张硕，但凡跟萌芽相关的注册信息变动，他都会第一时间收到。 那样就显得他对萌芽关心太过了。 “是是是。”
张硕倒也不好跟二叔较真，解释说道：“并不是萌芽的胃口太大，而是拼夕夕的定位跟现在的电商不太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说来听听。”
唐毅一下就来了兴趣，他是知道的，张硕惯常喜欢不走寻常路。 “怎么说呢，拼夕夕与其说是一个普通的电商平台，倒不如说是一个消费内循环的助推器，或者说叫连接器。”
张硕将他对拼夕夕的定位，详细跟二叔解释了一遍。 “这是怎么个说法？”
饶是以唐毅的智慧，听的也有些迷糊。 “这么说吧，都说华夏是世界工厂，名头听上去还不错，其实赚的都是辛苦钱，是以牺牲环境，压榨劳动力换来的微薄利润。”
“当然我不是说这么做不对。”
“想要获取原始积累，从无到有攒下一点家底，那必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这无可厚非，也确实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现在的问题是，华夏不可能一直都是世界工厂。”
“继续说。”
唐毅表现的很有耐心。 “这里面又有两重含义，一是我们自身会主动寻求产业升级，主动向产业链的两端延伸；二是中低端制造业，注定了会往生产成本低的区域转移。”
这都是不以某个人，或者某个群体的意志为转移的。 “在这么一个大变局的过程当中，会不会出现这么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自身还没有完成产业升级呢，因着土地价格、劳动力、原材料、环保等多重因素，中低端制造业就先一步先安南、天竺等地转移了呢？”
张硕目光灼灼。 “你这个题，开的有点大啊。”
虽然张硕说的有些南辕北辙，唐毅却表现出很大的耐心。 “但您不能否认，会存在这么一种可能。”
张硕说。 “是有这种可能，就像你一直喜欢念叨的，资本都是逐利的，我们不能指望资本，尤其是国际资本、私人资本，拥有什么大局观。”
对于这个问题，唐毅当然也不是一点思考都没有。 “针对这个可能潜在的危机，官方的应对之策，就是未来在合适的时候启动内循环建设，努力发掘华夏自身的消费潜力，不仅要卖出去，也要买进来。”
“！！！！”
这下轮到张硕惊了，没想到内循环的概念，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在内部酝酿了，论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未雨绸缪，华夏属实是全球独一档。 绝了！ “拼夕夕的定位，跟二叔您说的这个，其实就是不谋而合。”
张硕也是机灵，顺着二叔的话题就往下延伸。 “内循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摆脱世界工厂的桎梏，不再单纯的搞代工，而是要培育出一大批国潮品牌，去跟那些洋品牌展开正面竞争。凭什么质量差不多的产品，就因为品牌不同，就卖出两样的价格呢？”
没道理继续让洋品牌这么轻松地薅羊毛。 至少张硕知道的，在服装领域，很多所谓的大品牌，从原材料到生产制造，全都是国内工厂代工，然后贴个标牌，就变得高级了。 这算怎么回事？ 最可恶的是，这些个洋品牌从华夏赚走大部分的利润之后，人家还不领情，还对着华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极尽傲慢之能事。 似乎吃定了华夏客户一样。 凭什么啊？ 之前就是因为西方刻意营造出来的“发达、高端、时尚”等印象，继而形成了无形的品牌价值，将其灌注到具体的商品上，从而让商品溢价。 最典型的就是高卢的奢侈品了。 在长久的文化侵蚀、营销之下，高卢几乎成了优雅、浪漫、时尚的代名词，成了全球艺术殿堂之一，在全球客户心中埋下了“固有认知”—— 高卢=高端！ 然后将这些固有认知跟高卢的奢侈品联系到一起，将无形的认知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品牌价值，继而攫取丰厚的商业利润。 这也是为什么，在巴黎圣母院被烧之后，高卢的那些奢侈品集团慷慨解囊，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修复，就是要维持它们这种品牌的格调。 不然就不值钱了呀。 “你说要培育国潮品牌，这我不反对，问题是，仅凭拼夕夕这么一个新兴的电商平台，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呢？”
唐毅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品牌建设听上去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像口可乐、耐克、宝马等海外知名品牌，那都是久久为功。 不是简单的靠广告轰炸，就能培育出一个知名品牌来。 营销翻车的案例还少吗？ 想要真正建立一个深入人心，赢得消费者信赖的品牌，首先当然是要产品质量过硬，其次是要能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初心。 像老甘妈。 多好的一个国潮品牌，在更换经营者之后，急功近利，为了追逐短期利润，擅自更换了原材料，以次充好，导致好不容易建立的品牌形象轰然倒塌。 再比如王老吉。 因为品牌纠纷，官司缠身，结果来了一个双输！ 类似的例子还能找到很多。 “我说了拼夕夕只是一个连接器。”
张硕并没有被问倒，过去一年在滨海大学苦修，可不是吃干饭的，解释说道：“在发现有潜力的小微企业之后，除了拼夕夕的扶持，萌芽还会成立投资基金，对这些小微企业进行战略投资，帮助它们建立销售渠道以及品牌认知。”
最终目的—— 是以拼夕夕为媒介，资本为手段，助力华夏中低端制造业、小微企业、农村合作社、传统手工艺等之前被忽略的业态升级，打造一个全新业态。 努力去实现大爷曾经吹过的牛——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这事如果真要做成了，或许不会受到那些大品牌的青睐，也不会像双十一那么热闹，却将真正惠及到数亿中低收入人群。 “原来是这样。”
唐毅也是听懂了，眼中异彩连连，“这事想要做成，难度很大吧？”
“一步一步来呗。”
张硕倒是不怕困难，“只要舍得往里面砸钱，总能做出一点成绩来的。”
最关键的是，未来一段时间，正是国潮崛起的绝佳风口期，随着国际局势变化，西方世界刻意营造的“发达、高端、时尚”等形象正在轰然倒塌。 甚至一度成了国际笑柄。 东瀛一直努力营造的工匠精神，之后也是缕缕暴雷，变成了躬匠精神。 国潮崛起，正当其时！ “这可不是一点钱就能搞定的。”
唐毅就深深瞧了张硕一眼，他很赞同，可就怕萌芽半途而废。 “二叔您放心吧，这点魄力我还是有的。前期投入可能会小一些，也就百来亿资金，后续肯定是千亿级别的投入。”
张硕也是立下了一个flag。 “很早之前，我就跟您说过，互联网业务只是萌芽开的一个口子，最终还是要落到制造业领域，去做一些别人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
萌芽赚钱萌芽花。 张硕并不是一个守财奴，通过萌芽创造的惊人财富，最终都还是要回馈给社会的，做公益是一种形式，扶持国潮品牌也是一种形式。 “你呀你！”
唐毅用手指点了点张硕，一切尽在不言中。 中午吃过饭，张硕就离开了。 唐毅却是留了下来，对唐老爷子说道：“小硕这孩子，还真是了不起，有大胸襟，大情怀，大格局。年轻一辈中，很难有能出其右者。”
张硕如果听到这等赞扬，估计也会惊掉下巴。 “我看中的小子，能差到哪里去？”
唐老爷子却很傲娇，跟张硕的相遇，确实也算是一段佳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