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勇？他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李川心有不爽，但还是选择了接通。 “喂，李总，你……” “叫‘森总’。”
李川直接打断，语气稍显严厉。 公司里的这些人，叫“李总”都叫习惯了，明明都跟他们说过很多遍了，但还是改不过来。 “哦，森总。”
王成勇反应过来，称呼道。 “什么事？”
李川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今天晚上看直播了吗？”
“直播？看了啊，你怎么……” 李川开始还有些奇怪，王成勇是怎么知道他今天晚上看直播的，但话说的一半，他便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误会了，于是开口问道：“你说谁的直播？”
“娅姐啊。”
“娅姐？”
李川挑了挑眉，问道：“娅姐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娅姐今天晚上开了一个大场，邀请到了戚薇。”
“戚薇？”
李川面色一愣。 娅姐要邀请明星，首位嘉宾的人选是戚薇……这个消息，他之前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他看到了也没有当回事儿，因为那只是传言。 如今，传言得以证实，他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丝变化。 ‘娅姐这么快就开始邀请明星了么？’ 李川微微眯起了双眼。 前世的娅姐，的确邀请过很多明星到自己的直播间做客，但那是从2019年下半年才开始的。 2019年的下半年，是直播带货行业大爆发的一个时间段，很多明星看到了机会，开始参与其中，娅姐、佳琪等人也瞅准了时机，开始邀请明星到自己的直播间做客，借此扩大自身的影响力。 如今已经到了2019年，但1月还没过完呢，娅姐邀请明星的时间点，比前世提前了大半年。 ‘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川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横空出世，让娅姐那边感受到了压力。 从客观上说，他崛起速度确实太快、太猛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小白成长为了直播带货界的头牌。 站在娅姐的角度上，她作为曾经的“行业NO.1”，面对一个新人的冲击，会什么都不做、心甘情愿的让位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娅姐真是那般佛系之人，她就不会在站到金字塔顶端后，坚持了两年多都没有掉下来，反而越战越勇、实力越来越强。 娅姐的心性和竞争力，是不用怀疑的，面对森先生的冲击，她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会做些什么，以维系自身的影响力。 具体要做些什么？ 娅姐和她的团队，可能是觉得森先生之所以成长的这么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借助了明星的影响力……他们有了这样的认知后，便开始照猫画虎，也尝试着邀请明星了。 历史的轨迹，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李川仔细想了想，觉得挺正常的，包括娅姐最后邀请到的明星是戚薇，这一点，也很正常。 据他所知，戚薇是整个娱乐圈，跟娅姐交往最深的明星之一。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戚薇后期加入了谦寻公司（娅姐丈夫的公司），并参与了直播带货，成为了娅姐手下的一名员工。 2021年底，娅姐税务风波爆发，各平台账号被封，娅姐本人在遭遇了巨额罚款后，被迫退居幕后……谦寻公司失去了娅姐这面大旗，遭受重创，从“全网第一MCN公司”的宝座上跌落了下来。 不过，他们没有就此沉沦。 谦寻公司毕竟是行业龙头，他们虽然失去了娅姐，但旗下还有很多明星主播可供扶持，戚薇就是其中之一。 从2022年开始，谦寻公司将戚薇定为了重点扶持对象，他们想把戚薇打造成头部带货主播。 戚薇属于那种比较有观众缘的明星，没什么代表作，也没有大资本的力捧，但人气和流量都不低，在娱乐圈可能算不上一线，但二线绝对是绰绰有余。 这样的明星主播，还是比较好捧的。 谦寻公司努力了大半年，已然让戚薇触碰到了“头部”的门槛。 然而，凡事没有一帆风顺的，到了2022年8月，戚薇突然遭遇了一场“假货风波”，引得全网口诛笔伐。 当然，这都是后话。 目前这个阶段，戚薇还没有加入谦寻公司。 李川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电话问道：“她们几点开始直播的？”
“晚上六点，现在已经播了两个小时了，销售额达到了1.8亿，按照这个趋势，她们很有可能打破你的‘单场销售记录’。”
“嗯？！”
李川脸色一变，但很快冷静下来，问道：“两个小时1.8亿……这个数据正常吗？”
“不正常！她们直播间还不到三十万人，刚才一个化妆品套盒、卖了十二万单，这个比例太夸张了，我怀疑她们是刷的！”
李川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到三十万人的直播间，两个小时卖了1.8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简单的算一下就知道，直播间的人气按“30万”计算，平均停留3分钟，两个小时，场观1200万，1.8亿除以1200百万……在保证转化率是100%的情况下，平均每个用户要消费150块！ 这个数据，李川做梦都不敢想。 太特么假了！ 王成勇说“怀疑她们是刷的”，这话有些保守了，在李川看来，这百分之一万是刷的！ 直播带货的早期发展阶段，“刷单”可谓是屡见不鲜，即便是娅姐这样的大主播都不能免俗……到了后世的2022年，情况有所好转，但“刷单”依旧是大量存在的。 这也是直播带货在很多人眼中、退货率特别高的原因所在。 单量刷出去了，后期总要想办法解决的。 解决的途径无非就两种，一是发空包、走物流；二是走退货流程。 发空包、走物流，可以不增加退货率，但需要付出一定的成本，单量大了，成本就高，搞不好就要赔上几百、几千万，很多人不想赔、或者不想赔那么多，就会采取第二种方式，退货或者部分退货。 在这种背景条件下，一个主播的退货率能维持在30%左右，就算是非常良心了，50%左右的退货率十分常见，70%以上不算夸张，更有甚者，能高达90%以上！ 其实，他们不刷单、且照实宣传的话，退货率一般是不会超过10%的。 比如李川，退货率长期维持在5%左右。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主播都喜欢刷单？ 答案很简单，一个带货主播，出的单量越高，自身的影响力越大。 影响力大了，有什么好处？ 其一，主播的影响力越大，观众对他的信任度就越高，再加上一丝从众心理，卖货会变得更加容易。 其二，主播的影响力越大，自身的话语权就越重，面对厂家和品牌商，就可以拿到更低的价格、更好的条件，还有更多的坑位费。 以上两点，只是一部分，其他的好处还有很多。 总而言之，影响力对一名带货主播而言，非常重要。 娅姐此番请明星、刷单，也是为了这个。 “我们该怎么做？”
在王成勇看来，娅姐的行为，是对他们的一种反击，而且力度颇大，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应该做出反应，加以应对。 李川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了半晌后，道：“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
王成勇惊异出声，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不理解。 “嗯。”
李川轻轻的“嗯”了一声，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异常坚定。 “她们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 “我知道。”
李川开口打断道：“她们愿意来就来吧，记录那玩意儿，她们想破就破，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们破了记录，对我的影响也不大，而且……快过年了，咱们就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有什么事，等年后再说吧。”
“哦。”
王成勇应了一声，语气中还是有些不理解，但李川坚持，他也没有办法，最后同意道：“那行吧，我知道了。”
“嗯，你工作忙完、就早点回家休息吧，别天天加班到十点多了。”
“好。”
“嗯，那就这样。”
“……” 挂断了电话，李川将手机丢到一旁，背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吟。 他心里当然清楚，娅姐今天晚上的动作，是专门针对他的。 可是，他清楚了又能怎样？举报娅姐“刷单”吗？ “娅姐刷单”虽然是事实，但他手里又没有证据。 有人可能会说，他可以私下调查一下。 是，他可以私下调查，然后拿到“娅姐刷单”的一些证据，可证据拿到了，他又该向谁举报？ 市场管理局？还是淘宝？ “刷单”这种事，在国内已经存在多少年了，市场管理局要是能管的话，不早就管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淘宝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刷单”……这方面，他们倒是想治理，可是治理的了吗？ “刷单”是直播带货行业的常态，这一点，淘宝不可能不清楚，他们难道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儿，就把自己平台的一位头部带货主播的账号封了？ 这用屁股想想都不可能！ 还有人可能会说，李川在找到“娅姐刷单”的证据后，可以发布到网上，制造出来一波舆论。 的确，他可以这么做，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太严重了。 他和娅姐，虽然是竞争关系，但那只是商业层面的竞争，没有涉及私人仇怨，不至于斗的你死我活。 他如果下手太重、太黑，谦寻公司那边也完全可以不顾商业道德，用同样的手段、反过来针对他，到时候，他们狗咬狗，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 对于商人而言，竞争是可以的，但不能毫无底线，要讲究起码的商业道德，否则事态就会失控，将各方一同拉入深渊。 而从另一个角度上讲，参与“刷单”的主播和公司太多了，李川如果将此事主动公布出去，就相当于跟整个直播带货行业为敌了，这其中的损失，甚至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念及于此，李川便决定什么都不做了。 什么都不做，会有后果吗？ 没什么后果，唯一的后果就是他的“单场销售记录”会被娅姐抢走。 记录被抢，对他有影响吗？ 有影响，但是不大，毕竟他的段位已经上去了，想要再掉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的森先生，即便记录被抢，也丝毫不影响他是直播带货界的头牌主播之一。 这便是李川刚才的思考。 除此之外，他还想到了一个因素。 自从“抖音年货节”他再次打破了“单场销售记录”、并登上微博热搜后，网络上关于他的舆论，就开始变差了。 此事，他仔细的分析过，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他的身份是一名网红，社会地位太低了，因此导致了公众的不满。 为此，他专门做出了一番举措——为自己添加一个“企业家”的身份。 他安排于杰，通过雇佣营销号的方式，给自己打上了“三木传媒创始人”、“高学历网红”等标签，但效果不是太好，社会对他的舆论依旧偏差。 他仔细的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他近期发展的太快了、风头太盛，导致社会各方对他产生了下意识的抵触情绪。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思索半晌，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要尽量保持低调，用时间来消解社会各方对他的负面抵触情绪，等公众消解的差不多了，他再重新高调起来。 这个决定已经做出，如今遇到娅姐想要打破他的“单场销售记录”，算是正好契合了他的心意。 娅姐今晚大动干戈，目的是为了恢复自身的影响力……如此，她在打破“单场销售记录”后，必然会进行大规模的宣传。 宣传一开始，社会对直播带货行业的关注度，就会从森先生转移到娅姐身上……按照当前的社会舆论，娅姐在恢复影响力的同时，也招来社会各方对她的责骂。 这在李川看来，算是帮他分担了火力。 有此作为助力，社会各方对森先生的抵触情绪会消解的更加迅速，他需要保持低调的时间也会缩减不少。 这看起来，是一个利好消息！ 沉吟了半晌后，李川重新拿起手机，打开淘宝，找到娅姐的直播间，点击进入。 屏幕上，娅姐正在卖力讲解着一款面膜，旁边的戚薇，也时不时的说上两句，场面颇为热烈。 两分钟后，商品上架，瞬间爆抢两万多单，之后又持续了三分钟，面膜的销量达到了11.6万。 这时，李川瞥了一眼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气：24.1万。 ‘直播间24.1万人，卖出去11.6万单，真特么脸都不要了。’ 李川暗骂一声，退出了直播间。 随后，他关闭手机，揣进裤兜，从沙发上起身，上楼去了。 当楼梯走到一半时，他脚步一顿，微微蹙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有什么事忘了呢……’ 他想了想，没想起来，便摇了摇头，不再去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