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说些什么,蓦地,趴在地上,怏怏无神的小青,猛然间跃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直直瞪向前方。花未央心中一紧,还以为小青心有余怒,要对她出手,手中法宝滑落,几乎立刻就要出手抵挡。目光一抬,却见小青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穿过了她看向了房外的远处。“怎么了,小青?”
紫小楼疾步走上前来,问道。小青并不答他,双眼一闭,集中全部感知,向房外探去。数息过后,它忽的一声欢叫,原地发了疯似得跳了起来。紫小楼若有所觉,急急问道:“小青,怎么了?”
小青这才停止了蹦跶,扭头看向她,先是对着她裂开一张大嘴,眉开眼笑的,然后弹出大爪子,指了指躺在一旁寒玉床上的乔依,然后已是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木头,他……他真的回来了?”
紫小楼手捂俏脸,热泪盈眶。小青大头点了点,旋即四肢用力,一跃飞上半空,朝着谷外,飞驰而去。“小青,你等等我!”
紫小楼信手一召,将寒玉床和乔依的身躯,一同收了起来,却是连招呼也顾不上打,紧随小青而去。谷外十里,山林之中。午后的阳光,被茂密的树叶遮挡,但从缝隙之中,依然有道道光线,化作筷子粗细的光柱,轻轻洒下,落在地面之上。紫小楼和小青,一前一后,在山林间慢慢地走着,走着……前方的山林石壁,有些眼熟,依稀正是月余之前,他们相会的地方。走在前方的小青,忽的停下了脚步,昂首立在空地之上,目光凌厉专注,向四周张望着。前方幽深的山林,仍是一片寂静。却仿佛真的有什么熟悉的气息,浮荡在这里。一人一狗的心跳慢慢加快,仿似要跳出胸膛。四周忽的一静,鸟兽不鸣,蚁虫不嘶。一棵粗达一人怀抱的大树之后,忽然闪出一道青色身影。熟悉的,身影!小青旋即一声欢叫,扑至那人身前,围着他左蹦右跳,嘶吼欢鸣,毫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欢喜。然后,它身影一闪,变作猫咪大小,跃上乔依肩头,趴在那里紧紧抓着乔依的衣领,满足的呵呵傻笑着。乔依伸过来来,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笑道:“小青,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呼呼……小青张大了嘴巴,傻笑回应。乔依轻轻一笑,抬起头,目光迎上了那道窈窕的身影。看着她微红的双眸,晶莹的泪滴,和绝美的微笑,柔声道:“小楼,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紫小楼也不答他,只是目光柔柔,那么痴痴的看着。曾经那个冷冰冰的躺在那里,不言不语的人,而今终于一脸笑意的站在了她的面前。等待,她的等待,终于换来了回报!乔依走上前去,缓缓地敞开怀抱,没有一丝犹豫的,将她,拥在怀中。还是那块石壁,紫小楼斜靠在他肩上,问着他进入幽冥鬼蜮的事。良久,紫小楼直起身来,直视着他,轻声道:“你是说,语儿姑娘,已经转世投胎了?”
乔依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紫小楼取出暗金戒指,抓起他的大手,重新套在上面,道:“你打算怎么做?”
乔依仰首向天,似乎要将眼眶中的泪水收回去。紫小楼心中一颤,身在半空的玉手,微一迟疑,还是轻轻抬了起来,拭去他滑落腮边的泪水。“虽然也是为了我,但不管怎样,语儿还是选择了转世。这一世,是她的新生,我没有替她选择的权利。我会将语儿的身子,带回生我养我的地方,让她入土为安。然后,去看看这一世的她……”紫小楼清泪盈眶,却笑着点了点头。乔依侧首过来,拭去她俏脸上的泪水,道:“这世间,暗流涌动,风波不平,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再起风云。掌门师伯,师父师叔,老糊涂他们,都说我是身负气运之人,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但是,我乔依修道一世,不能明哲保身,也不能避居别处,那不是我的道。所以……”言至此处,他长身而起,朗声道:“江城地瘴蕃草木,只有名花苦幽独。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自然富贵出天姿,不待金盘荐华屋。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林深雾暗晓光迟,日暖风轻春睡足。雨中有泪亦凄怆,月下无人更清淑。”
“吊书袋么?”
紫小楼轻笑道。乔依摇头道:“不是,我要说的是,待到和风细雨时,百花丛中折海棠……”紫小楼忽的“噗嗤”一笑,人比花娇,她起身站在乔依身后,娇笑道:“木头,你开窍了!”
“是吗?那你还叫我木头?”
“木头就是木头,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块木头!”
乔依冲着后面头也不回地,拜了拜手,道:“木头走了!”
离开百花谷,乔依循着那份感应,一路向着北方飞去。徐州!岩溪镇。岩溪镇背依一座青山,这座山不大,数里方圆,也不高,五六十丈而已,孤零零的矗立在平原之上。山脚下,一条清澈的河水,蜿蜒而过。有山,有水,就有人家。山水之灵,最是滋养人。是以,这座不大的小城,也是格外的繁华热闹。小城城东,住着小镇之上最富有的乡绅孙君善。孙君善四十余岁,人如其名,一副谦谦君子形象,平日里积德行善,乃是整个小镇有口皆碑的善人,颇得乡里乡亲的尊重。孙乡绅家中一妻一妾,只有一子名唤孙思博,如今已长大成人,被孙乡绅送至外面,打理生意。此子乃是他发妻李氏所生,只是发妻中年得了不治之疾,早早离世。所谓一日丝萝,百年琴瑟。孙乡绅与发妻,感情甚深,不过,他中年丧妻,既要打理家业,又要教养孩儿,便有些力不从心。经人介绍,娶了小妾楚氏作为续弦。楚氏出身小户人家,却颇得小家碧玉四字真谛,行止端庄,待人随和,平日里相夫教子,很是贤惠。便是孙家长子孙思博,也对她很是尊重敬爱,言称二娘。数月之前,老树开花,楚氏有孕在身。孙乡绅大喜,颇有老来得子得女的喜悦。对妻子,更是照顾有加。而孙思博乃是家中长子,知书达理,早早的就替父亲打理生意,也不担心家业被分薄。反倒是由于自幼孤单一人,对亲情极为渴望,特别羡慕别人有姐妹兄弟。是以,他对于二娘腹中这个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很是有所期待。众人瞩目之下,这位千呼万唤的小千金,终于在母亲腹中待足了十月后,于数日之前,顺利出生。孙乡绅一家大喜,隔日就大摆筵席,遍请周边百姓,并为这个小千金取名孙思语。只是,仅仅过了一日,便兴尽悲来,一抹愁云笼罩了整个孙家。小千金孙思语自从生下来,就不吵不闹,只是面有悲意,双目滑泪,嘤嘤啼哭,看得人心中伤痛,悲伤不已。这小女儿乃是心头肉,孙乡绅以为她得了什么怪病,于是遍请方圆百里的名医和游方郎中。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断定,这个女婴没有任何问题。有些人,还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吃奶都还是问题,又如何能服药?后来,有人说,只怕这孩子是沾了什么邪气,要请大法力之人驱除才行。于是,孙乡绅立刻到处寻找得道的仙长神僧。然而,这修真之士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碰到,想要找到,并不容易。游荡世间的,多是些装神弄鬼的神棍骗子。孙乡绅病急乱投医,也将这些人请到家中,一通折腾。于是开坛的开坛,做法的做法,念经的念经,诵佛的诵佛,甚至还因为抢生意,彼此大打出手的。这帮神棍骗子,使尽了手段,用完了仙法,那女婴却是越来越虚弱,除了泪眼婆娑,已经奄奄一息了。楚氏抽泣不止,家中老奴小婢也是伤心哭泣,整个孙家沉浸在一片伤痛之中。大好的一件喜事,弄得却像是丧事一般。这一天,孙乡绅和儿子孙思博站在院中,对着吵吵闹闹的仙长高僧们,头疼不已。两日过去,父子二人都已看出,这批所谓的仙长高僧,多半是些神棍骗子。但是,女儿病痛未解,这些人拿了银子,还赖着不走。大有要等孩子夭折,再做上一场法事,干票大的意思。孙乡绅本是良善之人,又唯恐得罪了这批人,被他们使个手段暗害,赶又不敢赶,只得让人小心伺候着。“老爷,老爷……”老管家孙福急急自院外走了进来。“福叔,怎么了?”
孙思博上前一步,扶住孙福道。“老爷,小少爷,外面来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自称和小姐有缘,特来拜访……”孙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