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凉棚下,几张方桌,几条长凳,满满当当地坐了二三十号人。天气尚寒,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乔依三人索性找了个凉棚遮挡不到的桌子,沐浴在阳光下吃些早点。给鱼鱼要了份香香甜甜的糯米糕和银耳粥,看着她塞得鼓鼓的小嘴,乔依哈哈一笑,使劲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吃了个白胖胖的包子,再喝上口撒上几滴麻油飘了几片香菜粉嫩嫩的豆腐脑,那种惬意的感觉立刻驱除了一夜未睡的疲倦。“老陈叔,今天没有出船啊?”
一个模样不高的汉子一边拾掇着箩筐上的小物件,一边随口问道。“出了,怎么没出啊?就是渔船漏水沉了,打了一辈子的鱼,一把老骨头差点喂了鱼虾。”
老陈头的谎话说的越来越顺溜了。“呦,您老就歇着吧,沉了船落了水,这么冷的天还能活着回来,回去还不赶紧给祖宗上两柱香?”
老陈头乐呵呵地应了句,背起手来继续往前走。乔依在老陈头的引领下一路向河边行着,路旁的买卖人渐渐开始熟悉,老陈头不时的停下来和人家聊上两句。乔依带着鱼鱼在后面跟着,体味着这浓郁的民间生活气息,隐隐有些羡慕向往。老陈头的家真不算小,六间正房,两间偏房。正房显而是两个儿子儿媳以前住的。他们出船没有回来,老人家仍然住在偏房里。正房太大,空荡荡的,住着让人心酸。老陈头家里本来过的还算舒心,只是儿子儿媳的丧事花去了不少银两,东挪西凑好不太容易才又张罗起那条老旧的渔船。院中有些衰败,人老孤单也就没了心境伺弄那些花花草草。一间正房中,乔依盘膝而坐,鸿钧混沌真法运行全身,渐渐地疏通背上受损的经脉。良久,乔依吐出一口浊气,经脉疏通完毕,如今剩余的仅是些皮外伤,伤口处已经结了疤,两三日便好,乔依也就不再放在心上。这一番争斗,数日来几乎丝毫不动的修为如今又有了一些增长。乔依笑了笑也不在意。转过头去,打量了一下小青,只见它半尺长的身体摊趴在角落里,双眼紧闭,身上散发出一层薄薄的绿色光芒。这令乔依啧啧称奇,小青的血脉果然不凡,竟然能够自我修复身体,看那效果还相当不错,配合着乔依的丹药,要不了几天只怕就能够活蹦乱跳了。不再去管他,乔依走出房外,已是过了晌午时分。人老少眠,老陈头一夜未睡依然没有丝毫困意,一个人在墙角摆弄着些什么,看那样子似乎是些渔网。鱼鱼年龄尚幼,早就爬回床上补觉去了。“陈爷爷,您弄这些干什么?”
乔依走过来好奇地问道。“哎,渔家人闲不住,小哥你给了些银子,小老儿总不能坐吃山空。隔些日子再去张罗条船,趁身子骨还算硬朗,赚点钱补贴家用。”
老陈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乔依倒也不便劝些什么,想了想忽地道:“陈爷爷,您老昨晚好像撞伤了,我一忙就给忘了,你老人家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老陈头呵呵一笑,道:“不痛了,那只是硬伤,猛地来一下挺疼的,过后就没啥感觉了。抹了点你送的药膏,早就好了。”
乔依点了点头,忽地听到老陈头又说道:“乔小哥啊,你这一身的医术当真是了不得,要是能够做个郎中,也能名扬我们整个临远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陈头的话令乔依心中一动,乔子明的过早离开人世,让年幼的他悲痛不已,爹爹的遗愿这些年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做个令人敬佩的郎中!想起年幼时爹爹的严厉教诲,想起他年幼不听话时,爹爹扬起的巴掌还有那眼中流露出的那丝他当时还不懂的慈爱。一时间真的忍不住的泪水盈眶。“乔小哥,你怎么了?”
老陈头不明所以,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乔依别过头去,抬起衣袖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道:“没,没什么,陈爷爷。对了,您刚才的话我想过了,反正还得在您这待些时日,我就做个郎中。”
“啊,真的?”
老陈头瞠目结舌,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乔依真的答应下来。在他的心中,仙长都是高高在上的,能和他这么个凡人有说有笑,还答应在世间行医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仙长们还是要修炼仙法的。“好好,只要你愿意做,以你的医术绝对没有问题。”
老陈头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还是很高兴看到乔依在此行医。他年老心善,有了好事自然想着身边的乡里乡亲。随意吃了些午饭,老陈头就带着乔依和鱼鱼跑到县城中心买了些桌椅笔墨。乔依的郎中生涯就要开始了。次日,早起的街坊邻居不经意间发现,老陈头的家门口多了张桌子,桌旁竖起了一根幌子,上书四个漆黑大字“悬壶济世”。而坐在桌边的郎中赫然是一个年龄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乔依面貌清秀,修道有成之后周身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不凡的气质,然而他那过于年幼的年龄还是令人们觉得这一切过于儿戏了。初春时分,河里鱼虾较少,渔家人相对来说还算清闲,不多时就三三两两汇聚成群,朝着乔依指指点点。老陈头憋得老脸通红,看着一旁抱着鱼鱼低头逗弄,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的乔依,他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气。“各位乡里乡亲,我老陈头大家都认识吧?”
待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微笑,老陈头接着道:“这是我远方的一个侄孙,出身医道世家,大家不要看他年幼,一生医术可不得了。我老陈头腰伤缠身多年,你们看我已经被他治好了。”
说完,老陈头又是弯腰又是踢腿演示了一番。乔依微微一笑,拉住了卖力演示的老陈头,道:“陈爷爷,不用如此,这种事你情我愿,不用强求,不来是他们的损失。”
人群中一个青衣瘦小汉子听闻乔依如此说,当下讥讽道:“小娃娃,毛都没长齐,还装得像绝代神医一样,真是有意思啊。”
旁边,一个身着锦服的中年富态男子应道:“老陈头,为了帮着这小娃娃骗人,这般卖力扭动,也不怕闪了老腰。这娃娃莫不是你年轻时风流在外头留下的孽种。”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人群中,许多人有些厌恶的看着他们,怎么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这般说话显而有些恶毒了。随手拉住了气的浑身发抖的老陈头,乔依将鱼鱼抱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抬起头,看向那两个恶言恶语的人。他目光冷冷,即使不动用灵力,自有一番摄人心魄的威压。那两人被他目光一逼,顿时心中发虚,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片刻,乔依忽地咧嘴一笑,淡淡地道:“这位大叔,陈爷爷这腰伤好没好先不说,你这左肩冬日里定然不能受风,每逢阴雨天气阵阵隐痛,应是十数年不慎落入冷水,冻伤了此处经脉,这病纠缠了你十余年了吧?”
目光一转看向那个富态男子,乔依面带讥讽之色,冷冷地道:“至于你,面色青白、气血虚浮、两眼暗淡无神,平日里腰酸背痛、四肢发冷、耳鸣盗汗、房事短暂,恐怕家中并无子嗣吧?”
众人转眼去看,但见两人面色发白,一副心虚的样子,显而乔依说的八九不离十,顿时哄堂大笑。两人待之不住,匆匆离去了。此时,众人看向乔依的目光中再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平日里郎中看病讲究听闻望切,然而这少年不显声不露色,只凭一番打量就能准确的说出病人症状,只怕还真是有些本领。“这位小哥,前日里下了雨,老汉我滑倒在路上,虽是没伤没痛,然而这条左腿失去了知觉。这些天也找了不少郎中看过,都是没有办法,你能不能给看看?”
一位五十余岁的老头在老陈头的怂恿下,拄着根新打的拐棍走上前来。看这年纪,显而是老陈头平日里的好友。乔依点头答应,将他扶坐在椅上,伸出手去搭上老汉经脉。这种病患,他已经不用切脉,灵力顺着经脉透入查探即可。片刻后,乔依将扭结的经脉梳理完毕,取出一根银针,扶起老汉,在脊椎旁的穴道处扎了几针。老汉只觉腰身一震,腰椎发麻,一股热力随着银针透入身体里面,片刻后就觉得左腿有了知觉。乔依收起银针,呵呵一笑道:“这位老人家,您的腿应该好了,起身试试。”
老汉虽然感觉左腿又回来了,然而尚不敢用力,初时只是轻轻点地,片刻后竟然抛开拐杖,行走如常。老汉热泪盈眶,当下走了过来,紧紧抓住乔依的双手。人们眼见如此神奇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顿时叫起好来。片刻后,本来还冷冷清清的桌旁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些小病大患。乔依的医术造诣早已超过乃父乔子明,他得药无极真传,只是缺些诊病经验。他以医术与修真灵力相结合,配合着草药之力,已经很少有疾病无法治愈了。至于那些当真是病入膏肓之人,他也遵从天命,并不强行以奇丹灵药的相治。一则人都有生老病死,强行治愈有违天意,再有那些灵丹妙药也并不是萝卜青菜,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便宜货,不到万不得已岂可轻用。他之前已经打算好了,仅凭世间草药及医术灵力帮人治病,以免太过惊世骇俗。那些确实不能治愈的,他也明言相告,药医不死病这一点人们也都明白。即便如此,只几日光景,整个临远县城就疯传开了。渡水河边老陈头家里来了个年轻的小神医,几乎无病不已,而且见效甚快,神奇不已。乔依只出诊了两日,就再也挡不住人们的疯狂,每天排队就医的人们足可排出临远县城。当下只能缩回老陈头家中,让老陈头代为转告,每日清晨到午后诊断,一些普通疾病恕不接待,优先诊治那些患有疑难杂症,一般郎中很难治愈的人。毕竟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再说他也不愿抢了县城中其他郎中的饭碗。即便如此,也是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诊治了多少病人他不记得了,银子赚了多少他也不知道,反正老陈家的门槛已经被络绎不绝的人们给踏坏了。这一日清晨,老陈头家门口几日来热闹不已的人群不知为何陡然间静了下来。屋中,乔依抱着鱼鱼盯着院外,眉头渐渐皱起。他尽量的收敛着做事,只是似乎还是引起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