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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兵家两道命数,【裹甲衔枚】与【劫营破敌】(1 / 1)

半柱香都未点完,靖州射阳县的地方官就匆匆赶到茅草屋。

  其人倒也不是大腹便便,满脑肥肠的油腻形象。

  恰恰相反,这位被洪家村里正尊称为县太爷的地方官,年纪约莫四五十许,两鬓斑斑白发,精神矍铄,颇有种饱读诗书的文雅气度。

  而且步伐稳健,落脚如飞,走得衣袍带风,直让后面那帮差役都跟不上。

  “见过纪千户!下官邹允昌,忝为射阳县的主事!

  千户大人尊驾光临洪家村,若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邹允昌身着深青官袍,行色匆匆踏进篱笆院子,当着一众差役与远处村民的面儿,将腰身弯下拱手作揖。

  作为朝廷的地方官,他比谁都晓得北镇抚司的厉害。

  这帮人都是催命的阎王、讨债的无常!

  手里头操持着监察与缉拿的生杀大权。

  动辄抄家灭门,流放刺配!

  莫说千户,就算来的只是一个总旗、一个百户。

  自己也万万得罪不起。

  所以,衙门的差役鼻青脸肿回来复述情况,邹允明当即就晓得不妙。

  大略打听了一下,又得知那位巡狩辽东的纪千户,早些时候打马出城,往洪家村这边过来。

  随后再找到班头,问清楚那个疑似将种子弟的五官模样。

  天大的祸事!

  邹允昌险些吓得昏死过去。

  眉宇冷峻,身姿英挺……岂不正是巡狩府州的纪千户!

  那位小爷可是比阎王与无常还要难缠的一尊凶煞!

  白山刀王庄的聂东豪、浣花剑池的谢明流,无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方巨擘。

  凉国公、定扬侯,无不是从龙有功权势泼天的显贵门户。

  结果呢?

  照样斗气力、使手段!

  一点也不含糊!

  压根就没见过那位纪千户怵过谁!

  论靠山,人家背后有东宫,是太子爷跟前的新贵。

  论武功,幼凤榜上独占鳌头,连靖州第一人谢明流都不是对手。

  邹允昌越想越觉得惊惧,丢了乌纱帽是小。

  可若触怒这位年轻千户,保不齐性命都得没了。

  念及此处,邹允昌赶忙把腰身压得再低一些,以示恭敬。

  心里盘算着,能否割肉放血给足好处,逃过这一劫。

  “邹县令,你来得好快。”

  无需纪渊出声,裴途按住腰刀,往前踏出一步道:

  “敢问那侯端究竟犯了何事?问也不问,审也未审,直接就下进大狱?

  还有,既然洪家村遭了鬼患,为何不疏散村民,再派兵丁封锁?

  怎么,你们射阳县办事都这样不讲规矩?”

  纪渊双手负后,侧身远眺,目光越过篱笆小院,直入莽莽群山。

  心下想道:

  “尽管裴四郎这人口无遮拦,可拿捏架子这一套,倒是玩得明白。

  是个当鹰犬的好材料!”

  邹允昌战战兢兢,知道被北镇抚司抓住把柄,千万别去争辩,麻利认下求饶便是。

  “下官知错!下官不该受李家的蛊惑,信了他的鬼话!

  大人开恩!”

  裴途瞥了一眼自家千户的平静面色,明白还得继续套话:

  “李家?可是洪家村东头的那户?

  千户岂不知道,你与李山是姻亲?

  前几年纳的妾室,正是他妹妹李翠……邹县尊真个老当益壮!年近五旬配个桃李年华的美娇妻!”

  邹允昌抬头,瞧见裴途取出巴掌大小的牛皮小册,一边翻看一边念道:

  “大统六十一年,三月六日迎娶李翠过门,共收受礼金一千二百两,金器、玉器三大箱。

  都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邹大人,你这贪得倒也不多。

  勉强算半个清官。”

  耳边传来打趣的话语,邹允昌如坠冰窟。

  似自个儿这样的小小县令身边,居然都有北镇抚司的眼线!

  这帮虎狼真是无孔不入,可怕的紧!

  “纪千户!下官一两银子都没敢花啊!

  那些金器、玉器,也只是给府中女眷打了些首饰!

  下官是穷怕了!这辽东本就苦寒,文官也不如武将!

  下官又是外来就任,若不与地头蛇结下关系,如何坐得稳县令的位子!”

  裴途眸光一扫,厉声喝道:

  “不要避重就轻,速速交待,李家是怎么与你勾结,合力陷害侯端,污他的清白!”

  面对堪堪凝聚气脉的裴途,有官身护佑,武功不俗的邹允昌,提不起丝毫的抗争之心。

  人道皇朝统摄万方,国运浩荡龙气垂流。

  置身于这个体系当中,可以分润龙虎气,身居高位养官威。

  但同时也受到礼法与规矩的极大辖制!

  比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即便是武道通天的大宗师,面对口含天宪的人道至尊。

  后者一道旨意,就能削去本身十之八九的气运命数!

  当然,历朝历代少有如此。

  毕竟昏君不辨是非,诛杀能臣、冤屈贤臣,自身国运亦会发生剧烈波动。

  就如大嵩朝时期,因莫须有死于风波亭的穆少保。

  当这位有望直捣黄龙,再造乾坤的将星陨落。

  是日,天现异象!

  大日昭昭,三日未落!

  自此之后,大嵩国祚如江河直下,气运如山岳垮塌。

  再也止不住!

  没过十年,就被百蛮夺得社稷神器,窃据正统大位。

  纵然交由后世论断,大嵩亦为诸多王朝之耻。

  完全无法与大庆、大炎、大盛等几座人道皇朝相比较。

  邹允昌骨头并没多硬,辽东诸多文官本来就是个盖章的虚职,实权都握在那些边关武将手里。

  扛不住北镇抚司的镇压,当即就一五一十说道:

  “李山前阵子找到下官,说是洪家村有个穷小子叫侯端,是他家的佃农。

  这人得了造化,与全河的水妖结下因果。

  他拿出三百两银子,让我捏个罪名,栽到侯端的头上。

  不要他的性命,只是当鱼饵,钓来那水妖。”

  纪渊眸光闪动,那李家果然有些见识,看破莹娘的来历。

  “下官本来不欲生事,因为正值纪千户巡狩靖州,万一闹大,容易多生枝节。

  可李山那厮说动他妹妹,整天与下官吹枕头风。

  还先斩后奏,将侯端扭送到县衙,让下官骑虎难下。

  这蠢货办事也不干净,弄得兴师动众……”

  邹允昌咬牙切齿,深恨不已。

  若非李山硬要拖自个儿下水,何至于此!

  “那李山做什么营生?”

  此前一直没有出声的纪渊忽然问道。

  “啊?这……”

  邹允昌心头犹豫之际,感觉一道宛若实质的目光压在肩头。

  冷冽如钢刀刮擦皮肉,让他泛起阵阵寒意!

  “千户饶命!李山他做的是粮米和药草生意!

  射阳县中大半的米铺、药铺,都是他家的。”

  纪渊挑眉再问道:

  “所以,平常运货走的水路?”

  邹允昌面色变幻,好像下定决心似的,主动交待道:

  “李山私底下,偷偷养了七八十个好手,偶尔运货之时,也会做些水匪勾当!

  甚至每年还搞什么血祭,将花高价买来的童年童女,用一条小船送到全河水乡的迷魂泊。”

  纪渊轻笑两声,语气平淡道:

  “开的米铺、药铺?好得很,洛与贞这生意不就来了。

  裴四郎,你自回靖州,让李严、童关纠集一百号云鹰缇骑,抄了李家!

  妇孺不伤,水匪皆斩!”

  裴途心中一凛,明白自家千户当真动了杀意。

  拿童男童女祭野神,这极大地犯了忌讳。

  按照景朝律例,应当是满门诛灭,悬首示众的大罪!

  “邹县令,你大义灭亲揭发姻亲,也算戴罪立功。”

  冷眼瞥向吓到脸色惨白的邹允昌,纪渊淡淡一笑道:

  “不过你纵容李山杀人越货,强取豪夺,栽赃陷害……而且知情不报,罪过也不小。

  不是简单招供就能平得了。”

  邹允昌六神无主,只把纪渊当成救难救难的活菩萨,跪地前行道:

  “千户大人搭一把手!下官必定铭记这份大恩!”

  纪渊居高临下,嘴角噙着一抹笑道:

  “本官听闻,辽东的大户人家都喜欢挖地窖藏财物。

  有些害怕盗贼下手,还将一块块赤足金、雪花银熔成几百斤、上千斤重的大铁坨。

  邹大人,你作为李山的妹夫,应当知道那几处地窖所在吧?”

  邹允昌睁大双眼,转瞬领会纪渊话中的意思。

  可据外界传言,这位千户大人并不贪财,唯独好丰润有致的美妇人。

  怎么?

  如今想要伸手搞钱了?!

  “邹大人狠不下心?”

  纪渊眸光微寒,低头问道。

  “绝无此意!邹某也曾是嫉恶如仇的性情,无奈这些本地豪强树大根深,处处掣肘。

  今有纪千户主持大局,惩治恶徒!

  千户来了,这射阳县就太平了!青天也就有了!”

  好似滚滚寒流卷过全身,邹允昌眼珠滚动两下,连忙投诚道:

  “李山他好几个藏金银的地窖,邹某都清楚!

  后院马棚那个只是最小的,真正身家都放在全河水乡的迷魂湾里。

  邹某愿意带路!”

  纪渊满意地点头,倒也不计较邹允昌前后变脸之快。

  用小人办事,有时候要比刚强之辈,更加来得顺手。

  否则,以白含章的命盘天赋,岂能不清楚朝中谁是直臣,谁是奸臣?

  玩得无非就是权术制衡,让奸臣办差,让直臣献策。

  “裴四郎,稍后你与邹大人走一趟。”

  抄灭一个大县豪强,用不着纪渊亲自出马,交给手底下人就好。

  他捏了捏掌心里头的青玉大螺,醉醺醺的莹娘已经缩回这方芥子纳须弥的道场。

  “本官夜游莽山去也。”

  ……

  ……

  莽山多岭,沟壑纵横,险峻陡峭,很是难行。

  远远看去,宛若一头扬起犄角的大黑蛮牛,莫名有股子猛恶的气势。

  纪渊坐在呼雷豹马背上,翻山越涧如履平地,几乎没有任何颠簸。

  依照着莹娘的指路,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被叫做“死人沟”的地方。

  据说这里经历过一场恶战。

  大嵩朝时,破关而入的百蛮大军与悍不畏死的辽东健儿。

  以莽山为界,不断地角力拉扯阵线。

  双方前前后后,约莫投入十五万兵力。

  近半数人葬命于此,尸身几乎将整条深沟填满、填平,堪称触目惊心。

  这也是“死人沟”之名的由来。

  “的确是个猛恶之处!瘴气盘旋,阴煞喷薄,常人误入此中,气血不够旺盛,只怕会像中邪一样,遭场大病!”

  纪渊眯起眼睛,参悟元天纲的半部炼字诀,好歹让他通晓几分堪舆本事。

  “加上黄泉路断、鬼门关闭,整个阴世无序,那些死后不得往生的阴魂,长年累月侵染凶煞,难免化为厉鬼!

  怪不得临济大师讲,无论道门昌盛、亦或者佛门大兴。

  都将梳理阴阳、分割两界当成头等要事!

  道门曾倾尽全力过供奉过‘泰山府君’,佛门也尝试缔造‘六道轮回’。

  就连圣人册封天下城隍,也被六大真统理解为,是打算立庙造神,开辟阴司!”

  纪渊翻身下马,心思浮动。

  倘若阳间始终没有轮回,阴魂越来越多,与活人杂居于世。

  那样下去,迟早生出大乱子!

  就以这死人沟为例。

  再过五十年,若无精通步罡踏斗的有道真修,亦或者佛法高深的禅宗大能,将这些凶煞冲天的阴兵阴将超度驱散。

  莽山早晚化为一片鬼地,甚至危及周边的村落县城。

  武道高手也许不惧阴魂,放出气血一冲就散。

  可玄洲亿兆生灵,终究是凡夫俗子占多数。

  届时,等到处境恶劣,山水荒芜,田地缩减!

  酿成大灾大祸,并非遥遥无期!

  况且,靖州一地尚且如此,放眼天下又该是怎样光景?

  “百万、千万、乃至亿兆阴魂横行阳间……玄洲只怕都要沦为一方鬼蜮!

  那时候,活人与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纪渊站在死人沟的上方,随着墨色浓重,那股凶煞气几欲凝成实质,化为滚滚汪洋肆意翻涌。

  “罢了,日行一善,就让我来做这桩好事,积攒些阴德。”

  子时来临,阴阳交界。

  死人沟中雾气越发重,伸手不见五指,阵阵阴冷气流呼啸撕扯。

  倘若仔细去看,好像人影幢幢,如林晃动。

  还可听到马蹄踏动,喊杀震天的沉闷声音。

  仿若置身于修罗杀场!

  寻常人物,目睹这一幕,再受阴煞凶气一惊,心神只怕立刻失守!

  但纪渊踏破四重天后,灵肉合一凝练真罡,磅礴气血近乎纯阳之火,其势熊熊宛若燎原。

  他稳坐钓鱼台一样,勾动皇天道图,触发那道赤色命数【草头王】。

  开始运用增损二将捉拿阴兵阴将,接连攫夺炼制草头兵的合用命数。

  【磨牙吮血(白)】

  【杀人如麻(白)】

  【百战不殆(白)】

  【刀盾手(白)】

  【驯马(白)】

  【埋锅造饭(白)】

  “不行不行……难抵大用!

  既然是百蛮的精兵与辽东的好儿郎,必然有合适的才对!”

  纪渊心神凝练,一条条命数筛选过去,皆不满意。

  死人沟中,那些阴兵阴将奋力嘶吼,好像发动冲锋一样,化为狂澜大潮,奔着端坐不动的年轻千户冲杀而来。

  可纪渊无动于衷,继续攫夺。

  不知过去多久,打灭成百上千条灰白命数。

  终于叫他炼出两道!

  【裹甲衔枚(青)】

  【劫营破敌(青)】

  “这两条倒是不错。

  一者发动奇袭!一者速战制胜!

  可为草头兵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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