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狂! 这是北镇抚司的总旗、小旗,对于纪渊的首要印象。 他们何曾见过,压根不把上官放在眼里的缇骑? 自个儿面对百户大人,尚且都要卑躬屈膝,小心应对。 你算是什么东西? 竟敢挺直腰杆说话!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气! 而那些围在最外边,与纪渊一样无品无级的缇骑们,却是有些敬佩和羡慕。 少年意气最是动人! 谁又不想如此呢! “大人,倘若无事,卑职就告退了。”
纪渊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仍旧保持从容自若,他还不至于被这点场面吓到。 “没想到连每日点卯都可以免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那个昂藏男子气度不凡,步入厅堂,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笑道: “纪九郎你先别急,练功备考不在一时,待会儿有事与你说。”
说话的语气,透露出几分亲近,让一众总旗、小旗大惊失色。 纪渊这个闷葫芦,何时攀上了百户大人的关系? 转而又释然了。 若无靠山,小小的缇骑怎么敢招惹上官。 昂藏男子没有在意底下人的复杂心思,翻开名册,开始派签交待差事儿。 今天不同于往日,除去天京三十六坊的巡视任务,还多了一桩案子。 “外城盐帮有个管事叫钱五,前几日死在平绣坊春花楼的马厩里,面容损毁,疑似被野兽啃食。 最令人惊奇的是,此人尸体不全,断掉的两只胳膊一条腿,分别出现在长寿坊和安民坊。 本来都没人知道,没成想钱五乃是盐帮龙头庞大海的结拜兄弟,为了安抚在天之灵,大肆发动人手,搜索断肢,这才找到。”
昂藏男子眯着眼睛,沉声道: “无独有偶,这个月内太安坊死了三个更夫,寻花街死了一个暗娼,皆是尸身分离,不过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缺少的部分。 天京外城的府衙已经把案子移交给了北镇抚司,将其记录成卷宗,存放进南镇抚司的案牍库。 你们当中有谁愿意领了这桩差事儿? 查到线索三十道功勋,包括更夫、暗娼的断肢。 有确凿证据和可信推测,弄清楚前因后果,可得八十道功勋。 亲手捉拿‘犯人’归案,一百五十道功勋。”
霎时间,堂下无比安静,始终没人出声。 稍微动脑子想想,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奇案。 必定跟邪祟诡异有关,是一块烫手山芋。 极有可能没落到好处,反而平白丢了性命。 “一百五十道功勋,可以兑换一门中品武功,或者两枚壮骨丹,省去数月的外炼功夫,以及十枚行军丸,满足每日所需,更胜大补药膳。 对了,还能积攒一笔资历,日后晋升也能用得上。”
昂藏男子不急不慢说完奖励。 这下子那些总旗、小旗就按捺不住了。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 一百五十道功勋,是个很模糊的数字。 可若换成武功、丹丸,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了。 沉默了片刻,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 纪渊默默旁观,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意动。 一是出于上辈子的职业习惯,见到案子心痒痒; 二是满足好奇心,想见识一下传闻之中的邪祟诡怪。 当然,这样的念头甫一升起就被掐灭。 目前要做的事情太多,练功、搜寻道蕴之力、改易命数、考取武举人的功名…… 哪里腾得出手来查案子。 约莫半刻钟,昂藏男子派签完毕,屏退左右,笑问道: “你与魏扬那厮认得?”
纪渊愣了一下,旋即回道: “跟魏教头吃过一次饭。”
昂藏男子笑得更加开心,打趣道: “魏黑子是个闷葫芦,能坐到一张桌上吃肉喝酒,那就算是不错的交情了,难怪鲜少求人的他,愿意为你上门说情。”
纪渊心头一震,似是有些错愕。 没想到,昨晚分开之后,魏教头还记挂着这桩事。 甚至担心林碌报复自己,专门找人帮忙。 这份人情,确实不小! 昂藏男子起身走到堂下,自报家门道: “某家姓程,与那魏大闷葫芦是同袍,都曾在谭文鹰大都督帐下办差。 他这人敢于拼命,很快就做到了游击将军,我嘛,没什么大志向,不喜欢边军的苦日子,当了三年把总,便主动调来了北镇抚司。”
原来是老战友。 纪渊拱手道: “见过程百户。”
他心想,难怪天京城内,将种勋贵横行无忌。 自己不过一介缇骑,在讲武堂遇见的教头,北镇抚司认识的百户,竟然都出于谭文鹰麾下。 而那位呼风唤雨的谭大都督,又属于燕王一党。 管中窥豹,由此可见朝堂的山头林立,盘根错节。 “所以没有靠山、家世的寒门贫户根本出不了头?”
纪渊心下了然,为什么讲武堂的典吏会苦口婆心劝阻自己。 这武举人的功名,不好挣啊! “林碌那肥猪与你的恩怨,我也打听过了,那厮最擅长赚昧良心的钱财,人厌狗嫌。 不过他背后站着一位千户大人,还是有望争一争指挥使的厉害人物。 加上那肥猪本身欺软怕硬,从不招惹有靠山的狠角色,所以一直以来没人动得了。”
因为有魏教头这份交情,程百户敞开天窗说亮话,很直白透露底细: “你如今是讲武堂考生,林碌暂时奈何不了,但要小心他借刀杀人。 景朝定鼎一甲子,那帮子将种勋贵日渐猖狂,偏生太子殿下不像圣人杀伐果断,是个温和性子,任由这些从龙功臣骄横做大,弄得朝堂上乌烟瘴气,朝堂下权贵目无法度! 你若只拿一个武举人的功名,兴许还好。 切莫有夺魁的心思,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纪渊眸光闪烁,轻声道: “百户大人说笑了,服气大成,乃至于通脉二境,才有争夺状元,独占鳌头的底气。 我才刚到内炼层次,哪里斗得过天京第一等的将种勋贵,纵然有心怕也无力。”
程百户点了点头,似是认同这个说法,安慰道: “你倒不用妄自菲薄,这般年纪就有一身钢筋铁骨,如虎气力,迟早能闯出一片天地。 当年宗大将军二十二岁入讲武堂,被人说是武骨平平,照样杀出重围,权倾一方。”
纪渊笑了笑,并未说话。 他心如刀锋,自有锋芒,但不会时时刻刻都显露出来。 “北镇抚司这边,只要林碌不搬出那位千户大人,某家都可以替你摆平。 但你父亲那个百户位子,他是因公殉职,名册、卷宗都在那头肥猪手里,补缺这桩事,我也不好插手。”
程百户摇头说道。 “多谢大人提点,我父亲用命换来的东西,当然是做儿子的亲手拿回来。”
纪渊做出感激的样子。 识海内的皇天道图抖动了一下,玄妙光华映照而出。 【程千里】 【五白,丁中之资】 【强血(白)、内壮(白)、勇武(白)、射艺(白)、短寿(白)】 揣在怀里的羊皮卷微微颤动,三百点白色道蕴之力,恍如薪材投入火炉,被吸纳进去。 而后浮现出一行古拙字迹: 【可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