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刚要上楼,瞥见门口的长信宫灯闪了两闪,她眉头一皱,丁丁当当的风铃声便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 可五分钟之前她分明算过,离下一个有缘人进店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可这会风铃响了。 她翻出铺门口的监控,看到梁瞻指路那一幕时,她默了默。 看来对于自己要他连续做一个月的午饭这件事,梁瞻本人并不十分乐意啊,不然怎么会连休息时间都不给她留? 确定了,梁瞻不是朋友,说不好不知道是她什么时候结下的宿敌。 温颜转身回帘子后,等她泡好一壶茶出来,那一家三口已经进来了。 “大师,我终于找到你了……”老阿婆眼泪浑浊,“你要帮我,你能帮我的,对不对?阿晴,阿深,跪下来给大师磕头!”
中年夫妻当真跪下来磕头,温颜也不拦,结结实实地受了他们的三个响头。 “好!好孩子!不枉老头子疼你们一场!”
老阿婆看向温颜,“大师,我叫吴阿凤,我的丈夫叫陈海,1995年,我们夫妻俩吵了一架,我带着阿晴回娘家,刚到娘家就传来了他喝农药的消息……” 吴阿凤摇摇欲坠,陈晴与丈夫陈骆深一起将母亲扶到椅子上,她还问温颜要了一杯茶,看着母亲喝完了茶,脸色好转了许多,她才接过母亲的话头说下去。 吴阿凤和陈海居住在金狮镇,房子在街尾,再往外是通往别的村子的路,那有一大片的田野,再里走就是镇中心。 夫妻俩原本只有一个女儿,后来又收养了一个男孩。 夫妻俩感情很好,那天也不过是因为一些小事拌了几句嘴,吴阿凤没想真的要回娘家,但刚好娘家舅舅重病,嚷着要见她,她便带着女儿回去了,没想到陈海就这么死了。 吴阿凤一直觉得是自己脾气坏,不懂得低头认错才令陈海心灰意冷寻了死路,事情刚发生时她寻死过好几回,都被邻居救下了,后来为了女儿与养子,吴阿凤顶着流言活了下来,但几十年来,一直活在悔恨中。 陈晴抹眼泪:“连我和阿深都认为我爸是因为和我妈吵架才想不开自杀的,但前段时间我们一家三口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她丈夫陈骆深,也就是陈海与吴阿凤当年收养的那个小男孩,他一脸难过地说:“我梦到了我爸,我爸说,他不是自己寻死的,而是被人谋杀的,他说他死不瞑目……我真没用!当年我为什么要去玩?要是我在家,我肯定能看见凶手!”
陈骆深扇了自己一巴掌,眼泪哗一下流出来了。 陈晴拉住他,眼泪也哗哗往下掉。 吴阿凤叹气:“阿深,你别责备自己了,这些年要不是你撑着,这个家早散了,你爸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把我和阿晴照顾得这么好,他只会夸你,只会感激你……” 一家三口哭成一团。 温颜依次打量这三个人。 吴阿凤还不到七十岁,看着比九十多岁的人还苍老,气色与精神都很差,这是常年经受失眠痛苦与身体疾病折磨的体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指甲也修剪得很干净,十只手指除了干瘦点,也看得出来是一双不需要干家务的手; 陈晴四十五六岁,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看不出牌子的民族风连衣裙,皮肤保养得很好,整个人透着一股雍容典雅的气质,眼神带着她这个年纪并不相符的纯粹,看样子她生活质量不错,也被人保护得很好; 陈骆深没有中年人的啤酒肚与地中海,穿着一套简单的休闲服,浑身上下看不出半个名牌,但他由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成功人士的气质,给人一种清爽温和,如沐春风的感觉。 陈骆深拿出手帕先给妻子和母亲擦了擦眼角,再度开口:“温大师,我爸的死,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心病,请你帮帮我们,只要能帮我爸完成心愿,我们愿意献上全部的家产!”
“东州双陈药业的创办人、江湖人称‘药神’的陈骆深,与你是什么关系?”
温颜突然问。 陈骆深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双陈药业是我们陈家的产业,不过‘药神’的称号不实,那是几个哥们酒后打趣时喊的,没想就这么传了出去,唉,真是丢人丢到宁州,丢到温大师跟前来了。”
温颜点点头:“我可以帮你们找出真凶,但你们得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陈骆深毫不犹豫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一家三口名下的所有资产,各个单位都已盖章,只要你签上名字就能生效,温大师,我恳请您帮帮我们。”
“陈家最珍贵的东西可不是这些资产。”
“那温大师您是想——” 温颜缓缓道:“双陈药业三年前通过临床验证已经投放市场的那支药,从你们离开‘第四维’开始,降为五百块一支,并且承诺永不涨价。”
陈晴张了张嘴,吴阿凤说:“温大师,你能不能换个——” “好!”
陈骆深一口应了下来,“我们制药人的心愿,就是希望研制出来的药,能真真切切用在患者身上,能对患者起到积极的预防或者治疗作用。”
“陈先生如果真能依诺实行,‘药神’的称号,便实至名归。”
“药神不药神的,我不在意,那都是虚名。”
陈骆深一手紧握妻子,一手拉着母亲,真情实感道:“我的命是陈家给的,我今天的成功,也离不开我妻子和我母亲的支持与理解,还有我爸的保佑。 我今年四十八岁了,父亲与丈夫这两个角色我自认为还算合格,但作为儿子,我令父亲当了几十年的糊涂鬼,我令母亲深陷于自责中痛苦一辈子……我实在枉为人子,无颜见人!”
一家三口又哭成一团。 温颜给吴阿凤添了茶,也给了陈晴和陈骆深一人一杯,三人喝了茶,情绪很快平静下来。 陈骆深立即打电话给律师,让他准备合同,另外通知了销售部,立即将价格降下来:“你跟医保局的同志联系一下,就说,这个药,双陈药业在他们心理价位的基础上再下调一个点。”
“可是老板,这个价格我们会赔钱——” “按我说的去做!”
陈骆深义正词严,“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比钱财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们去守护,阿安,你记住,做人要有底线,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温颜打开电视机,十分钟后,新闻里出现了此项药物降价与已纳入医保目录的消息,她望向吴阿凤:“时间线。”
“1995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