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县令崔寿心中感到有些沮丧。 他是通过科举做官的,而且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南阳县令的官职。 他也知道义勇军根本不是他能够抵抗的了的,他以为自己只要投诚,就可以继续在南阳做县令。 他已经打听过,苏落手下的很多县令,都是这样来的。 原本都是大唐的县令,但是在被苏落攻下之后,他们还是继续担任县令,甚至还有的得到了高升。 崔寿同样也是做的这样的打算。 但是他却没想到,卢奕竟然告诉他,他将不能继续当县令,而是要去三家村学习。 只有考试通过了之后,才能够继续做官。 而且到时候会做什么样的官都不一定。 他也打听过了,在苏落的手底下,便是那些吏员甚至都能够被称为官。 若是他考试通过之后,担任却是这样的官。他宁愿死去算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羞辱。 “县尊,我们该怎样选择?”
主簿李春轻声问道。 对于李春而言,投诚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就算是要到三家村去学习,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原本就不是官。 虽然主簿位列八品,但实际上在很多读书人的眼中,他并不是什么官员,甚至算是吏员中的一个。 所以就算到三家村去学习,他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但是在南阳县,最大的官是崔寿,只有他才能够决定他们到底是打还是降。 崔寿听到李春的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说道:“主簿以为呢?”
李春轻声说道:“纵然是整个县城的人都动员起来,我们也不会是义勇军的对手。城池被攻陷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如果县令选择坚守的话,或许在后世会有一个好名声。青史留名。”
崔寿眉头微皱。 他从李春的话中嗅到了一丝特殊的意思。在李春看来,崔寿若是选择坚守的话,就是为了自己在后世的名声,拿着整个县城的百姓来赌。 他也从李春的话中提出,实际上李春是想要投降的。 毕竟投降之后,他们是没有什么损失的。 但是崔寿不同。他前半辈子努力挣来的东西,都将会失去。 “我们身为大唐的子民,自然应该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崔寿忽而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春却在心中不断的腹诽。你若果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先前为何要卑躬屈膝,前往义勇军的面前准备投降? 只不过是舍不得自己县令的官位,最后又希图赚个后世的名声罢了。 “李主簿,难道我们真的要跟义勇军打仗?”
在李春的宅院,李春、洪尚、陶松聚在了一起。 洪尚是县尉,陶松则是典史。 洪尚向李春问道。 李春忍不住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今天在县衙的时候。你们也都是在场的,当时是什么样的场面,你们也都是看见了。县令若是执意想守城,难道我们还能将城门打开吗?”
洪尚眉头紧皱,沉声说道:“县令想要死,他自己找个地方上吊也就是了,为何要拉着整个县城的百姓替他陪葬?”
陶松也跟着说道:“他为了自己的一个人的名声,就完全不顾及整个县城的百姓。简直就是以直取名。”
李春对于当前的状况,也是一清二楚,但是他却没有办法。 他终究是一个主簿,而不是县令。 你让他投降,但是让他谋反,他却根本做不到。因此崔寿打算守城,他也就无可奈何。尽管他是一百个不情愿守城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很是微妙。他们三个人是想要投诚的,但是现在县令却是想要守城的。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但是在这儿却一点都不顶用。 所以他们三个人也只能在这儿唉声叹气。 洪尚原本是想要将崔寿绑起来,胁迫他去投降的,但是却被李春给制止了。 因为他很清楚,苏落对于这样的行为,是非常厌恶的。 这会给苏落产生一个极坏的影响,即便是他们能够投诚,也不会得到苏落的重用。他们原本的主簿、典史、县尉的职位,也将会丢失,甚至他们连个捕快这样的职位都得不到。或许只能回去种地了。 就在三个人唉声叹气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李春急忙将自己的管家喊了过来问道。 “回老爷,老百姓造反了。将县老爷给绑了,说是要送到义勇军那儿去。”
李老九说道。 李春闻言心头一怔,缓缓说道:“他们只是打算绑了县令吗?”
李老九缓缓的说道:“是的,他们好像只是打算绑了县令。但是若有人阻拦他们的话,也就一块绑了。”
“县里的捕快呢?”
李春轻声问道。 “捕快们,见到百姓冲进县衙绑县令,所有的人都逃开了。”
李老九笑着说道,“所以崔县令一下子就被找到了。现在他们正押着县令外城外走去。”
李春闻言,急忙说道:“走,我们也跟着百姓一块走。”
“李兄,万一我们出去了,也被百姓绑了怎么办?”
洪尚有些担忧的问道。 李春却是轻轻一笑,缓缓说道:“若是百姓将我们绑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简直是一举两得。”
洪尚见到李春兴奋的样子,却是感到有些不解:“被他们绑了,有什么好的?”
“如今义勇军兵临城下,县令又打算守城,我们能怎么办?无非就是跟着县令一同送死罢了。但是现在不同了,百姓将县令绑了,然后向义勇军投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义勇军乃是正义之师,顺天应命。”
李春忍不住哈哈大笑,“想不到县令竟然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洪尚闻言,登时一怔:“你是说,这个事情是县令弄出来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舍不得自己的官职,但却也舍不得自己的这条命。若是他平白的就选择了投诚,不但丢了官职,同时还得到为了莫大的羞辱。”
李春大笑道,“但是现在却是不同了。他是想要守城的,但是义勇军舜天应命,百姓们都箪食壶浆以迎接王师,他又能够怎么办呢?”
洪尚闻言,忍不住拍案而起:“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卑鄙,我险些就被他给骗过去了。”
“好了,我们不要在此闲聊了,赶紧出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李春急忙说道。 “这里还有三个官,险些将他们给忘了。”
当李春三人出现在百姓身后的时候,很快便被人给发现了,于是他们也顺理成章的被抓了起来。 “崔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卢奕看到崔寿被五花大绑的送到了帐外,心中忍不住大声笑道。 崔寿却并没有接茬,而是将头给歪到了一边。做出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将军,我们都是县城里的百姓。听到你们来了,都欢喜的不得了。”
百姓中一个老汉,高声说道,“但是没想到这个县令,却是异常的心狠,竟然打算拉着我们全城的百姓送葬。我们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于是我们便将他绑了,给将军送过来。”
卢奕闻言笑道:“多谢诸位。”
“崔县令,如今想必已经想好了?若是还没有想好的话。我也可以将你放回去,毕竟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找那苦役缓缓说道。 崔寿闻言,却是忽而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不必了。我投降便是。”
实际上他的确是存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来着,但是现在看来,整个县城之中。存有这样想法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所以他就算坚持有什么用呢? 就算卢奕将自己放回去,自己也还是会被百姓给绑起来。 而且这一次,恐怕就不是送到义勇军的军帐,而是直接在街头就将自己杀了。 毕竟自己死了,也就没有所谓的阻碍。他们能够更加轻松的投降。 至于现在的所谓的尊严,已经一文不值了。 “很好。”
卢奕看了崔寿、李春、洪尚、陶松四人,继续说道,“过两天我将会派人将你们送到三家村去。不过放心,只要你们能够通过考试,自然也就还是能够继续做官的。至于能够做到什么官,就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南阳县的陷落,让李璘大为恼火。 他脸色阴沉的看向刘巨鳞,冷声说道:“你不是说他不会攻打我们吗?为何他们会去攻打南阳县?”
刘巨鳞听着李璘的怒吼,却是非常的淡定。他只是缓缓的看向李璘,轻声问道:“殿下,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都已经什么看时候了,我还要听你们说什么假话?难道你们还要在我的坟头去说实话吗?”
李璘此时已经有些暴怒了,他忍不住的大吼道。 刘巨鳞并没有被李璘怒吼道的姿态吓到,而是缓缓说道:“若是从苏落的角度。他丝毫没有任何违背的契约的行为。”
李璘闻言,再度怒火烧心,大声吼道:“他都将南阳县给占领了,难道还不算是违反了契约?难道他将襄阳郡都给占领了,才算是违反了契约?”
刘巨鳞却是缓缓说道:“就算是他们将襄阳郡都给打下来,他们也不属于违背契约。”
“刘巨鳞,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璘此时的脸色已经有些狰狞,他狠命的瞪着的刘巨鳞,大声斥责道,“难道你已经叛变到苏落的手下?”
“殿下,微臣不敢。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刘巨鳞轻声说道。 “你说,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道理来,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刘巨鳞缓缓的摇头,轻声说道:“殿下,当时苏落说是十年内不会攻打殿下,但是他并没有说清楚,那些地方算是殿下的。在没有明言的情况下,他们也只会将殿下的封地,算作是殿下的地盘。而襄阳郡却不在殿下的封地上,所以他们攻打襄阳郡,根本不算是违背契约。”
李璘闻言,登时怒火下了一半。 “诸位以为当如何解决这个事情?”
李璘看向众人轻声问道。 “殿下,襄阳郡已经完全不可守。我们不该再将目光放在襄阳郡上。”
李台卿说道,“而且襄阳丢了就丢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前紧要的事情,乃是将苏落送往流求的武器,给抢下来。”
如今这一百多虎蹲炮,已经快要离开李璘的势力范围了。 李璘虽然被封为江南道总管,江南西道总管,但实际上,有很多地方,李璘的命令并不管用。 李璘闻言,轻声说道:“你说的对。我们目前应该低调发展,等到我们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再来跟苏落算这笔账。”
“李营长,此地的士绅想要犒劳我们。”
帮着罗奈良护送的虎蹲炮前往泉州的义勇军将领名叫李桂,如今是一个营长。 前来护送的队伍,便是他手底下的营队。 “将他们送走吧。”
李桂对着士兵说道,“我们不需要他们犒劳。”
“可是他们仍旧是不肯走。”
士兵说道。 “那就将他们的食物买下来。”
“我们已经,买下来了,但是他们仍旧不肯走。还说一定要见见营长,还要宴请我们。”
李桂闻言,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宴请我们?他们有什么理由宴请我们?苏先生已经吩咐过我们,不可招摇,还是将他们赶走。若是他们仍旧不肯走,要的坚决吵闹的话。那就鸣枪示警。”
“可若是鸣枪示警,仍旧赶不走他们呢?”
士兵轻声问道。 “擅闯军营者。以军法从事。”
李桂闻言,厉声喝道。 “是。”
“李营长,这些士绅想要犒劳军队,乃是好事啊。你为何不让他们进来呢?”
罗奈良不解的问道。 在他看来,一个军队能够受到士绅们的犒劳,乃是意味着这支队伍深受百姓的拥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李桂闻言,却是轻声笑了笑:“好事?他们凭什么犒劳我们?我们跟这里的百姓向来没有任何的瓜葛,他们为何执意要犒劳我们?而且在我们已经将他们送的食物花钱买下来。他们仍旧不肯离去。这又是为何呢?”
“这个?”
罗奈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外面便出现了枪声。